说起来江婉玲容貌秀丽,同黎明珠是完全两种类型。她更偏向温婉秀丽,再加上她平时同人说话,喜欢微微垂头眼神上挑,更是楚楚动人,惹人垂怜。
此时她垂下眼,泪珠挂在睫毛上似掉非掉,小小翘起的鼻尖因为哭泣染是上微红,怎是个楚楚可怜。若黎源清之前没有听到江婉玲同谢乘风的对话,早就该心软一片。但他此时不过微微心动,便依旧强硬问:“你若说不出话,点头摇头也行。我问你,你是否想要同我成亲?”
江婉玲从没遇到那么直截了当的问话,心里不由埋怨果然是谢乘风嘴里说的大老粗。她给人希望,不答应不拒绝,大家都有遐想,享受暧昧不挺好嘛。她摇了摇头:“黎三哥,你想怎么想我都可以。反正我问心无愧。”她福了福,“夜深露重,还请黎三哥早些回去吧。”
黎源清见江婉玲没有半点直面问题的意思,心中已然明白。暗自恼恨自己自作多情,但看着江婉玲梨花带雨的哭容,他倒是对她发不出火。嗯了声,不再多话,转身便自顾自离开。
过了几天,黎源清又来了。他似乎恢复到了没遇见江婉玲前的腔调,站在门口冷笑:“怎么,我来我妹子的宅子,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敢拦着小爷。”门房大惊,之前黎源清来的时候,还算客气。特别是老太太来了之后,他来时更为客气。今儿怎么如此嚣张。
“可,可”门房还记得老太太吩咐了,黎家的三公子不准进来。虽说老太太来前,大小姐有敲打过,但谁家媳妇不听老太太的吩咐。何况,现在小姐都躲进了清风苑。他壮了胆子伸开手拦住黎源清,“黎三少爷,这里是谢府。”
黎老三仰头哈哈大笑:“那你就是谢府的奴才咯。”他见那门房点头,伸手一推那门房肩膀,那人踉跄着就地坐下。这谢家不是官家,只有家丁没有护卫,见黎老三如此,谁还敢来拦。黎老三呵呵冷笑,往清风苑扬长而去。
老太太得了信,瞪了给她捏肩膀的江婉玲一眼。江婉玲叹道:“我懂的,就说清楚了。但,但只怕给表哥树敌。”了了两句话,老太太便明白了江婉玲的意思。想到在汾州是江婉玲撺掇着儿子进京,到了京城并没有想象中的一飞登天,心底里到底有些怨恨。让江婉玲同黎源清撇清关系,是怕到时候谢家人才两空。但如果惹怒黎源清给儿子树敌……老太太倒是有点进退两难。
她斜睨江婉玲,倒是见她乖巧如常,一贯顺从没有抱怨。老太太稍微放下了心:“不是不信你。但你看那个毒妇,心思乖张,做事又不按常理。万一再让她抓着把柄,喧喧嚷嚷,你和乘风要怎么收场。我可不想来京一场,把你这么好的媳妇给弄丢了啊。”
江婉玲忙摇头:“老夫人说得哪里话。我同夫君自然还好好的,但媳妇不想让咱们功归一篑。明儿个,夫君要随着二皇子继续马球。若是得了二皇子的青眼,那黎家又有何惧。”她们全部忽略了,要不是黎家的关系,他们甚至连马球场的边都摸不到。
老太太点头:“过会儿你去安抚那个粗人,莫要给咱们使绊子。”
江婉玲忙应了,心里却把老太太骂了一通。让她色,诱,又怕她给谢乘风戴绿帽子。哼,反正总归儿子最重要,根本不在乎媳妇。
黎源清这边已经见到妹妹,两人默契地不再谈江婉玲。黎明珠是有些高兴的,三哥要是能清醒过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再问来意,倒是同马球赛相关。那马旭被关押之后,镇国将军退出比赛,孙家亦是。替代马旭作为领队的,则是定国公成言礼的小儿子成瑞。赛事在两天后,留给他们训练的时间不多了。今日黎源清来寻她,便是来带她去马球场。
绿竹在一边笑问:“那,那能不能这回带奴婢去。”红萍垂着头,不让自己去瞧黎源清。原先她还能堂堂正正地抬头去看他,现在却是不能了。
“行,你和红萍换。”她权当不知绿竹和红萍的心思,只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明珠对黎源清说道,“那你等我片刻,我换了衣裳便来。”
“哦,你说,那七殿下是不是奇怪,上回还正巧带了女子骑装,也恰好给你换上。”黎源清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他是不是早就打算让你参加球赛。”
明珠脚步停滞,三哥是在试探她?她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等今儿遇到七殿下正好给他道谢。那套他给我的衣裳倒是不能物归原主,我另寻了礼物,还请三哥替我给他。”
黎源清应了声:“嗯,这样自然好。你毕竟是谢家妇,免得让人多舌。”
明珠心中微晒,原本他们俩兄妹的关系,根本没有如此生疏客套。可是呢,因为江婉玲,不,是因为三哥一门心思讨好,钻了牛角尖,现在说话还得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黎源清也觉得不舒服,有心想和妹妹恢复原来关系吧,可他知道小妹同他一样,性格很是倔强,谁都不会先一步低头。正想着,门外有人低低轻唤:“黎三哥,是你吗?”黎源清冷哼一声,江婉玲来找他做什么?又想给他一些似是而非的暗示吗。
本不想搭理,可那委委屈屈的声音却是占了上风。他抬脚走出去,便瞧见江婉玲小心翼翼站在台阶下,左右无人,她倒像是偷溜过来,看上去很是可怜。毕竟是曾经念过那么久的姑娘,黎源清禁不住有些心软,但依旧站在门前居高临下地问道:“哦,表姑娘。有何事?”
江婉玲小声道:“没什么,我,我,我听到表姑要对表嫂不利,想来告诉表嫂。可是表嫂对我误会太深,看到你来了就好了,你帮我转告表嫂。”她上前一步,看看身边,飞快走到黎源清身边,踮起脚凑近耳朵,“表姑说,要逼表嫂同意,在黎家办她的寿宴。”她呼吸轻缓热烈,全数落到黎源清耳垂。
黎源清微微一怔,脑子里有片刻空白。那股将江婉玲拥入怀中的冲动,一下子涌出,仿佛克制不住了。手不过微动,便听到小妹有些急迫的声音:“三哥!”黎源清垂下手,让开一步:“小妹。”
江婉玲心中恨得不行,她已经看出黎源清心思波动,偏这个女人来搅局。但凡刚才黎源清抱住她,她就能哭诉委屈了。可眼下只能倒退一步:“表嫂。”她求救般地看向黎源清,见黎源清神情渐渐冷漠,不由委屈地对黎明珠福了福,“你怎么穿着骑装,是要出门吗?”
黎明珠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敲击掌心,还好三哥让开了,不然这鞭子已经抽到江婉玲的脸上。她淡淡说道:“红萍,我记得我这清风苑闲杂人等不能进入。怎么,你是看我平时好说话,把我的规矩都忘了不成!”
江婉玲脸色变得惨白,她刚才还费了半个银锭子才进来的呢。现在黎明珠当着她的面责怪红萍,不就是打她的脸。烦躁的是,黎源清在她不能回嘴,免得破坏她楚楚可怜的人设。
“表嫂,你别怪红萍姐姐,是我,太着急了,”她垂下眼偷偷瞥向黎源清,她知道,这女人的软肋就是她家三哥。只要那女人发火,大怒,她就顺势倒下。那黎源清自然会觉得她寄人篱下很可怜,冲着保护弱女子就会再次回到她身边。嗳,男人嘛,一向以为自己了不起,所以她适当的示弱,就能激起那些傻瓜的保护欲。“表嫂,你别怪我。我,我也是情不自禁。”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情不自禁什么,对黎源清的情不自禁,还是想要告诉黎明珠老太太计划的情不自禁。只要不说穿,哪边都能解释。
当然,现在落到黎明珠耳朵里,自然就是前者。明珠真是生气啊,三哥好不容易清醒了,江婉玲又来扯后腿。她是怎么回事,少个男人崇拜就吃不下饭是吗。黎明珠冷笑:“哦?表姑娘时不时的情难自已,我见惯了。不过来我院子情难自禁,却是头一回儿。”
江婉玲脸微微一红,更是火上浇油:“表嫂说得是,有些时候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虽然我在谢家寄人篱下,但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压抑。”
绿竹惊诧地瞪圆了眼睛,她还是头一回听到个姑娘这么正大光明说什么感情。她看看红萍,看看三公子,再看看小姐,这,表姑娘是在向三公子表白吗。怎地如此不要脸,她禁不住呵斥:“表姑娘,你怎么能在咱们小姐面前说这些话。你不要名声,咱们小姐还要呢。”
江婉玲微微侧步,借着黎源清站的位置看不到她神情,挑衅地看向黎明珠:“我坦坦荡荡,不怕。”快发火快发火!可不料,黎明珠在片刻沉默后,噗嗤笑出声。江婉玲愣神,怎么同她想得不一样?
“表姑娘,你说的我懂了。是不是当初我问你要不要帮你同我三哥牵线,你拒绝但现在后悔了?那没什么,考虑清楚也好的。三哥,既然她都当着你面说情难自禁了,咱们也不耽误人家。红萍,叫姑爷过来。”
江婉玲一怔,这两兄妹不会委婉是吗。不是古代人,特别是古代女人说话都要拐弯抹角嘛。现在来不及让她多想,谢乘风过来她要怎么解释?又想起她这次来是老太太吩咐的,还是壮着胆子嘴硬。只要不嫁进去,口头上的一些承诺算得了什么。
可她想着要给黎源清些甜头吃吃,黎源清却是冷静下来不要了。红萍刚要走,黎源清便喝止道:“红萍,小姐同你玩笑罢了。小妹,别再拿我同江姑娘开玩笑。我一个男人无所谓名声,江姑娘毕竟未出阁,好歹还是要顾忌一些。”他走到江婉玲身前两步,拱手道,“江姑娘,明珠同你说笑,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个人,一无是处,并非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