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二皇子殿下请安。”江婉玲浅浅笑了笑,眼眶微红。她知道自己最好看的角度是如何的,微微侧首,露出最为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女子是谢乘风的表妹,同二皇子见过。表嫂,表嫂她同七殿下回去了,让婉玲来寻表哥。”她声音渐低,“还请二皇子允许,让婉玲去找表哥。”
赵逢仪皱眉,谢乘风根本没机会上场,一直在场边坐冷板凳呢。怎么这姑娘说得像是他拦着谢乘风不见人似的。他懒得计较,却听到黎明珠同七皇弟回去,回哪儿去?他越过江婉玲肩头看了过去,刚才那几人还站在一起说话,此时倒真一个不见。
赵逢仪的注意力便落到江婉玲身上,哦,长得不错,之前倒是没有留意。投怀送抱的美人太多,他总不能一个个都应酬。能应酬的,大多身家背景不错。毕竟他还没娶正妃,那位子京中闺秀哪个不觊觎。
二皇子对自己的定位也是颇高,毕竟能坐上正妃位子的,说不定将来便能母仪天下。当然,如果他已经在皇位上了,那女人他会挑喜欢,有无背景都无妨。可现在他还没有,那女方背景则排在喜欢之前。
露水姻缘,倒是无所谓。
赵逢仪勾起笑容:“哦,你去寻便是了。”他随手往后指指,“若有人拦你,你说是本皇子特许的。”他又打量了江婉玲一番,“你表嫂怎么把你丢下了?”
江婉玲心中微得意,她还当二皇子不问了呢。她抬起头,眼眶红了红,却又露出坚强隐忍的神情:“多谢二皇子关爱,其实是婉玲不好。婉玲见表嫂同宋公子还有七皇子殿下走得太近,劝了些,表嫂便让婉玲去寻表哥。”
她不等二皇子开口,往后退了一步,深深行礼:“不敢多耽搁二皇子。”再抬起头扬起笑容,“婉玲先去寻表哥,明日还约了白家姐妹逛街,人生还有很多好事值得期待不是吗。”见二皇子点头,她转过身便往场子走去。
很好,第一印象很重要,人设也很重要。在二皇子面前是个坚强明亮的人设,才能从一堆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接下去,便要让二皇子发现她的商业才能,知道她才能帮他,价值的提升,自然爱就能维持长久。
二皇子倒是有些莫名,什么叫做好事情值得期待,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皱皱眉,又转向老七的位子,咦,这人又乖巧地坐回到淑妃身边了。他微一思索,大概刚才是送黎明珠出去。哼,还好下半场他不上场了,不然表演给谁看。
黎明珠同赵逢稷聊完之后,便带着吴疾借着同各家告辞的名义一个个打过招呼。等回到马车,黎明珠细想了下前世,再将朝中关系,结合刚才拜见的几个都说明白。吴疾仔细听了,忽然评论:“这京中盘根错节,黎大人倒是少有的孤臣。”
“是。父亲看不起裙带关系,我倒有些不同看法。人总是活在人群中,面对同僚,上峰,下属。若是不同他人打交道,又岂能让上位者知道你的才能,又如何在落难时,向他人祈求援助。”
吴疾嗯了声,他是欣赏黎大人的品性,不过明珠小姐说法确实在理。人活世上,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能由一个人完成,总需要他人的力量。
“当然,亦需守住底线,不能因为存了依靠的心思,软了脊梁。”黎明珠笑笑,黎家出事后有人为黎家不平,但都人微言轻,甚至还多被打压。因为什么?因为上位者不知道那些人的价值,不知道黎家的价值。就如同江婉玲事后那般得意洋洋,说没有黎家武将还有鱼将军,没有白家徐家还有张家王家那样,都是可以替代的,无所谓失去。
“求教,那要如何同那些贵人打交道?”吴疾笑着问,明珠小姐认真的神情倒是透着几分可爱起来。在谢府虽然时不时说话,但总有些距离感。
“价值,你要细分你的价值,作为你最大的武器。打个比方,黎家在南疆已久,对各处头人,圣女,蛊婆,都了如于心。若皇上想要寻人去南疆平乱或是谈判,首先想得便是黎家。但,这点又容易被取代。他可以从黎家副将再选一个听话的出来。”
吴疾神情严肃,人也禁不住坐得笔直。他嘴唇微动,还是没将心中疑惑说出口。等了片刻,便听黎明珠说道:“所以,若是皇上想要换人的时候,有人说同意,有人说不赞同,那皇上便会犹豫了。”
吴疾呼了口气,仿佛黎明珠口中所说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一般。他点点头,将来他亦要走上朝堂,这点他倒是要谨记,不到最上位时刻都有可能被取代。当有人试图取而代之的时候,也需要有亲朋故友携手反对。
车忽然停下,绿竹掀开车帘,就见车夫急忙忙说道:“绿竹姑娘,小的刚瞧见小鱼那小子被人围着打。”
绿竹忙转过头同黎明珠说道:“小姐,我们没有带人。要不,您先同吴先生回去,奴婢去瞧瞧。奴婢打不过,但能带小鱼逃走。”
绿竹的建议是正确的,但黎明珠知道自己去救与绿竹去救,虽然结果相同,但小鱼的感受却会截然不同。黎明珠摇头,只对吴疾说道:“先生速速回去,带府里的护卫来寻我们。”她扶着绿竹的手跳下马车,承认有想要更拉拢小鱼的念头,但在乎这傻乎乎的小子的安危亦占了上风。
两人见大概斜对面的点心铺子前,果然围着一堆人吆五喝六的,人群中看到小鱼那身绣着招牌的衣裳很是醒目,铺子的箩筐则滚落,薄饼散落在地。
吴疾在车上略做犹豫,他应该选择最明智的做法,让车夫快速带着他回谢府寻人。可他在马车行驶小会儿后,还是叫停马车从车上跳下。他彻底忘记了本朝规定,要考官之人是不能有任何劣迹。不管错在何人,都不能有污点。
他一路小跑而去,却见黎明珠和绿竹已经被群人围住,心里暗道糟糕,自己就不该离开。左右看看,随手抄起路边不知谁家的大扫帚,飞跑过去。
此时黎明珠同绿竹确实被那群人围拢,绿竹半跪在小鱼身边,护着他,看他衣裳都被打破了,脸上青紫,额头上也有伤痕。火爆脾气上来:“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
其中领头大人的冷笑道:“你们又是谁?知不知道这城中锦绣街是谁家的地盘?这小子跑到这街面上来叫卖,来抢大爷的生意,大爷偏要打死他!”
黎明珠拦住绿竹:“你说说这是谁家地盘,我倒要去问一句,这地盘是哪个给划下的,哪个又规定了不能有小贩叫卖。”
那领头的大拇指往后摆摆:“说出来吓死你。是当今大皇子殿下!怎么,害怕了吧。害怕就给大爷我磕头认错,我便放你们一马。”
又是大皇子。黎明珠皱眉,小鱼在身后大喊:“不准为难我家小姐,我给你们磕头!”他作势要跪下磕头,黎明珠连忙拦住他:“不可。”她转过身冷哼:“你们又认得我是谁?”她微抬起下巴,不屑地注视那领头的:“我看你嘴上说得凶,只怕连大皇子面都没见过吧。哼,你此时为难了我,等过会儿我便能去当面同大皇子陈情,你说,大皇子会不会打杀你给我出气?”
那人这才留意到黎明珠身上衣裳,头上首饰都不是凡品。虽说没有带侍卫,但瞧着就是官家的女儿,哦,妇人发髻,说不准是官太太。那人不由心虚。他是看场子的,这里确实是大皇子的地盘,他确实借了大皇子的名头在这里呼风唤雨。要说还真没见过大皇子,只远远跟着主家给大皇子磕过头。
不对,如果是官太太,怎么会做这游街小贩的买卖,不都该是胭脂铺子之类嘛。莫不是诈他?可他还来不及开口,吴疾带着扫帚赶到。“让开!”吴疾心急后突破自我的那一嗓子,吓得那人平地一跃,自个儿没站稳,砰,摔坐在地上。
大家都愣了一下,连吴疾也怔住。不过他看了一眼,就立即问黎明珠:“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黎明珠微微愣神,眼前的吴疾哪儿还像木着脸的呆板和尚,亦或是那阴沉沉的幕后谋士。只见他眼睛晶亮,尽都是她的影子。心底里有些奇妙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脸颊边有些许发烫,摇摇头挥走那丝触动:“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府搬救兵吗。”
“我怎能不来!我怎能丢下你,”吴疾咽了下口水,躲闪绿竹眨巴眨巴的眼神,“和绿竹姑娘还有小鱼。你们,你们真是,”他转过身拿扫帚指着那人厉声呵斥,“你说,你是大皇子的手下?有何凭证!我看你这个泼皮无赖,乱用皇子名声做事。我现在把你丢到大皇子府前,看大皇子是不是会处置你!”
“哎哎,吵什么吵!不知道今儿个皇上同贵人们出来看球赛?惊扰了贵人要你们好看。都散了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巡城司衙役挥手赶人。他们冲那人使了个眼色,“快走快走,别挡着道。”
等等,黎明珠拦住巡城司衙役,滑稽,他们打小鱼的时候没有人出来阻止。眼见那泼皮要吃亏,却出现赶人了?“这几位差役,这泼皮冒充大皇子治下,怎能赶走了事。”
“那你说如何。”衙役不耐烦问道,不等黎明珠开口,他又说,“我劝你少管闲事。看你样子是已经成婚的妇人,参合在男人之间多是不便。也不过一年前,还有个大家闺秀就因为当众被那男人搂了腰,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只能嫁了那白丁了事。夫人,我劝你啊,带着自家伙计快些走吧。就算你口头胜了,背后还不知道会吃多少暗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