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公李渊被免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由于只留下了世袭国公的爵位而别的职位都被一撸到底,李渊现在一下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闲散国公。那个国公的名字是给他留下来遮羞,让他不至于倒得太惨。这些日子,唐国公府的门口一下子由车水马龙变的门可罗雀,李渊在和家人吃饭的时候也不由的长吁短叹世态炎凉,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是李渊叹气归叹气,他也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朝堂上的斗争,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越到了高位,越是过的战战兢兢,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
由于李渊的被免,家里的孩子们都识趣的安静了下来,就连最调皮的李元吉也安安分分的每日坐在书房里听李渊给他讲《论语》,而李建成则躲在自己和常氏的小院里,整日除了吃饭,其余时间皆闭门不出,李世民规规矩矩的每天跑到国子监去读他的圣贤书,李元霸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练习他的擂鼓瓮金锤,至于李麟,则是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也不去国子监读书,每天骑着他的踏火玉麒麟在大街上东游西逛,每天和一帮京城里的纨绔子弟花天酒地,走马吟诗,偶尔还当街调戏下长的还算顺眼的小娘子们,好像丝毫不把李渊被免的事放在心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他会经常在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悄悄骑马到他京外的庄子里,和他秘密建立的骑兵队跑马、比武,然后督促他们训练,顺便给苏定芳和留在这的秦用讲讲兵法,指点指点他们的武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那郁闷的心才好受一些。
晋王府,晋王杨广开心的招呼着前来拜访的客人,不仅仅是不管所有来访的宾客他一律放进来接见,而且还把他珍藏的一盒茶叶拿出来冲泡,直到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他才笑吟吟的来到卢狄青的房内。
“王爷,不知您今儿个碰到什么大喜事了,看您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那了!”卢狄青笑着给杨广冲上一杯茶,放在旁边的梳妆台上,然后在杨广的身边坐下。小手儿却调皮般的扶上了杨广的大腿。
杨广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美人儿,不由的一把抱在怀里,大嘴在她脸上胡乱亲了两下,然后放开她,笑着说道:“当然是大喜事了,爱妃你不知道,现在李渊那匹夫终于被我搞下去了,想李渊那厮一直和我作对,在我和杨勇之间一直不肯表态,说是全凭父皇的旨意,他这个人的性子我岂能不知,这个表兄一直小心谨慎,生怕什么事连累到自己,哼哼,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就让你不能好过,恰好现在父皇打算平了西梁,那李渊家的三小子和萧岿那厮的女儿有婚约,听说一直现在还一直住在李渊府上,我算到李渊那个人肯定会为萧岿说上几句话,对父皇出兵的旨意推三阻四的,我就在父皇那说了几句,果不出我所料,李渊果然又劝父皇罢兵,父皇一怒之下,李渊就被全免了,就留了个没用的爵位,现在落了个留京候任的下场,我最大的一个敌人就这样除掉了,爱妃你说我岂有不开心的道理!”
“那真是恭喜王爷了啊,您离那个位子又进了一步呢,王爷,等您当了皇上,可别忘了臣妾呐”卢狄青趴在杨广的怀里撒娇道,胸前的两对突起还不停的在杨广的胸膛上摩挲。
不多时,床上的罗帐被解了下来,然后陆续着从中丢出了一件件各式衣服,不一会,一阵的呻吟声从咯吱摇晃着的大床中穿了出来,良久良久……
李渊做梦都想不到,原来他的去职,与一直拉拢他的晋王有着直接的关系……
天很热,但是李麟的心情却不怎么热,前几天,传来了西梁国破,萧岿的消息,虽然萧诗筠说是已经和以前没有了关系,但是听到萧岿西去的消息还是禁不住眼一黑的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过来,人也变得无精打采的,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李麟很是担心这个未婚妻的身体,虽然她平时对他的殷勤有些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但是这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正妻啊,他不关心谁去关心,况且他的这个未婚妻还长的如此的美丽。于是这些日子里,他又是没有就往萧诗筠的房里跑,陪她说说话,把后世的一些笑话挑出来给她讲讲,缓解她心中的抑郁。
今天李麟刚刚从萧诗筠的房里出来,经过李麟这些天的关心,萧诗筠虽然还是一股无精打采的样子,但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陪她聊了一会,李麟觉得精神有点累,想起好长时间都没去看望高雨琴了,正好今天心情不太好,干脆去找高雨琴上街吧,李麟这么想着,人也很快出了府往隔壁走去。
高府的下人们早就已经对这位隔壁少爷十分的熟悉了,见他径直去了高雨琴的院子他们也没有觉得又什么不妥,只是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李麟对高府的环境也都十分的熟悉,闭上眼睛也能走到高雨琴的闺房,他就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高雨琴的院子,与平常不同的是,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好多下人,都慌里慌张的,李麟过去一问,才知道高雨琴病了,而且得的是传染病,李麟想进去看看,却被挡在了门外,他只能叹了一声,无奈的离开了高府。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逛着,与往日不同的是,街上多了很多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一打听才知道,那是从边境逃难来到京城投奔亲戚的,还有大批的流民被堵在长安城外进不来,李麟鬼使神差的,竟然一路就那么出了城。
一处城门,城门外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执长枪堵在长安城门口检查,长安城城门前排起了一条长龙,蜿蜒到视线的尽头,全是从边境幸存下来逃难过来的难民。但是长安毕竟是京师重地,是大隋的都城,大隋的脸面,自是不允许这些流民随便进入,以防止外国使臣看见,给天朝上国的脸上抹黑。
有些幸运的,家里颇有资产的,长安城里又亲戚的,才得以通过重兵把守的长安城门,才能进入平民眼里的天堂,而大多数人,都只能像破烂一样被赶在一边,不予理会,被拒绝入城的难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一个个就呆在城墙的墙根下,于是长安城外除了那条长长的难民队伍外,城墙外也围了一大群难民,黑压压的一片。
那些难民饱受突厥的欺凌,身无分文,有没有什么食物,只好挖野菜、啃树皮,不过几天的功夫,长安城外的树皮就被难民们吃的干干净净,难民们又累又饿,饥饿的威胁,病魔的威胁,都在苦苦的折磨着这些从突厥的铁蹄下逃出来的可怜人。
难民在不停的死去,又在不停的添加进新的难民,死去的难民的尸体就被他们随手抛弃在被扒光了皮的树林里,连张卷尸体的草席都没有,就那么横尸在林子里,尸体多了,被太阳晒得腐烂了,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尸臭味,京兆尹怕时间久了生出瘟疫,就组织金吾卫的卫兵连夜挖了个大坑,把些尸体都扔了进去埋了起来。
来自现代社会的李麟还是第一次目睹这种满目苍夷的场面,虽然前世的他在网上也看到了大地震后的惨状,但是他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经历过,今日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的他被这个场景惊呆了,荒凉、绝望、死气沉沉,这就是弥漫在难民眼里的神情,在这些难民身上,李麟没有找到那个叫希望的东西。
他只感到无奈,他能做什么?去告诉守城的士兵把人都防进城去?还是领着自己那五百骑兵去草原上把突厥踏平,他在这一刻才无力的感觉到,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片默默的看着这些难民不时的死去,只能默默的转过身,在那一刻,他恨自己这个八岁的身体。
李麟失魂落魄的走进了长安城,长安城门的士兵们都认识李麟,感觉很奇怪这唐国公府上的三公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出去,怎么才一会的工夫,就这么失魂落魄的铁青着脸进来了,连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李麟现在心好疼好疼,他从来都没有这样难受过,这才是封建社会真正的残酷啊,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他总是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苦日子了,只想做个跑吗遛狗的纨绔子弟,所以他总是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即使李渊和窦氏教育他,他也只是应声,也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痛心了啊。
这些日子以来,李麟遇到了一系列的事情,先是紫阳真人的离开,然后突厥兵犯李渊被罚,再然后西凉国灭,李渊又被削职,高雨琴的病,这些事情给李麟带来的负面影响一直被他深深的压抑在心里,直到今天难民这件事情的发生,成为了一根导火索,引燃了深藏在李麟内心的所有负面情绪。
李麟跌跌撞撞的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大脑里似乎是空白一片,仿佛成了一个痴人一般,他只是觉得心疼,只是想发泄出自己内心那股怒火,那股对突厥的恨意,但是他的意识完全被这些负面情绪绑架了,人麻木的在街上机械般的行走,前面有人也不避让,径直走着。
街上的人们都奇怪的看着这个往日里长安城里的风云人物,怎么今天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是李渊的去职给他的打击如此之大?大伙儿都默默的看着这个纨绔小少爷在自己的视线中越走越远,却没有人有勇气上去询问安慰他什么。
他茫然的继续走着,恍若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啊,你疯了,你个臭婆娘,敢咬你爷爷,还异想天开想通过相爷去见皇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你这一身褴褛的臭叫花子,别做白日梦了,给大爷我滚开!”李麟木然的望过去,原来正是在那杨素杨府的门口,一个面黄肌瘦衣着褴褛的女人被两个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住后一脚踹到在地。
李麟见状走了过去,往日那两个士兵见到李麟的时候都会恭敬的行个礼然后一脸媚笑的点头哈腰:“李三少爷您来了!”但是今日那两个士兵看见李麟走近,一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把头转到一边,另一个阴阳怪气的笑道:“哎呦,这不是唐国公府上的李三郎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想见我家相爷啊,不好意思,我们相爷府不接待孩子,要见我家相爷,还是让你爹亲自来吧!”说完,一脸的轻蔑看着李麟。
李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默默的走到那妇人面前把她扶起来,仔细端详着,那妇人虽然面黄肌瘦满脸污渍,但是还是难以掩盖她那姣好的面容,想来之前也肯定是大富大贵之家,只是不知何故才落得这步田地。
那妇人正趴在地上,忽然感到一双手把自己扶了起来,她一抬头才发现扶着自己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半大孩子,看穿着举止一看就是权贵人家,方才又听的刚才踢她的那个卫士叫他唐国公府上的三公子,原来他还是那样搞得出身啊,想到自己一家的遭遇,再看看这些在长安城中整天醉生梦死的权贵们,她的心中生起一股难以按耐住的恨意,张嘴就狠狠的咬住了李麟扶着她的一只胳膊,她只觉的最终涌入了一丝温热的血腥,原来这就是贵族的血啊,那妇人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李麟刚刚搀扶住那摔倒在地的妇人,就感觉自己的左臂一阵钻心的疼痛,把他从麻木中拽回到现实,只见自己的左臂正被那妇人狠狠的咬在嘴里,那妇人的眼中闪烁出一股恨意。
李麟忙用力甩开那妇人的利齿,顺势一脚踢在妇人的腹部,那妇人怎么会是力大无比的李麟的对手,只一脚就被踹飞了三四丈远,李麟看着趴在地上呻吟着但是一脸快意的妇人,加上方才城外难民的刺激,他的怒火不由的爆发了出来:“你是何人,为何袭击本少爷,是受何人指使,赶紧说出来,不说的话,我定叫你在这大街上分尸!”李麟的小脸上一篇狰狞,有些血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妇人,收了伤的左臂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鲜血。
那妇人抬起头来对上李麟的目光:“受谁指使?哼哼,我是替天下受苦的老百姓报仇来的,我们在边境上倍受突厥欺凌,三个郡都成了一片废墟,三个郡的父老乡亲们呐,全都变成了尸体!”李麟微微一颤,原本捏紧的双拳也送了下来,只是默默的听着,那妇人见到李麟不做声,以为他内心有愧,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可是你们这些京城的权贵们,一个个醉生梦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浑然不知百姓在受苦,我一个堂堂郡使的夫人,那些突厥畜生冲进我家,当着我家老爷、公公婆婆和孩子的面,把我这个弱女子糟蹋了,然后我一家老小一十三口全部被杀,我可怜的孩儿,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享乐的时候,我的孩儿却在地狱里哭,我恨啊,我恨那些杀千刀的畜生,我恨那昏庸的皇帝,我恨你们这些权贵,我那可怜的孩儿啊!”那妇人仿佛疯了一般,竟然跳起来一头撞在杨素府门前的石狮上,那两个士兵阻拦不及,殷红的鲜血飞溅在狮子上,那女子慢慢的软倒,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瞪着天,死不瞑目。四周一片安静,大家都默默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想起那些在边境上惨遭突厥袭击的百姓们,心中都是一片沉重,是啊,今天有这个勇敢的女子一路忍辱偷生来到长安想找皇帝高御状,可是那些没有来的呢,像这样的可怜人边境还还有多少啊!
李麟愣愣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觉得自己原本就沉重的心更加的压抑了,他走到那个可怜的妇人面前,用手替她阖上了双眼,走到一个沉默不语的商贩面前掏出一贯钱:“给她买副棺材把这个可怜的女子埋了吧,剩下的钱你就看着办,她是个可怜的人,别再让她死后连埋得地方都没有!”那汉子只是默默的结果前,看了那女子的尸体一眼,重重的点下头,眼中闪烁着炽热的仇恨,那是对突厥的仇恨。
李麟转身,拖着沉重的身子径直进了他常去的那家临江楼,那临江楼临江而建,风景好,是长安城内有名的达官贵人流连之处。
李麟上了临江楼二楼,走到临江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由于之前李麟和他那帮纨绔朋友们常来此地饮酒作乐,所以小二对于李麟还是很熟悉的,上来作揖道:“三少爷,还是老样子?”李麟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我想喝酒!”很简单的四个字。
那个小二伺候人的时间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很好的,见李麟没有什么好的兴致,知道今日这位爷心情不好想借酒浇愁,当下就匆匆离开了。这临江楼的速度还是蛮不错的,不一会儿,四样精致的小菜,加上一壶上好的花壶雕就摆在了李麟的桌子上,李麟没有动筷子,只是一直往嘴里倒着酒,别的什么也不想。
这一连串的事情压在李麟的心里,他毕竟前世也只是一个还未踏上社会的半大青年,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这些日子以来,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事压垮了,这一世他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尤其是那妇人在咬他时那仇恨的眼神,让他心里止不住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