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阳潇的事,凛辰原本是打算自己告诉月清涟的。可是近日来陆续都有事情发生,逼得他不得已耗损了许多神力,渐渐有神力不支的感觉,正巧在来的路上被檗琰碰上。檗琰一见凛辰,便发觉他的状态不对,说什么也不让他下界,生拉硬拽地把他给拽了回去。毕竟凛辰也是位举足轻重的上神,可不能随随便便有什么闪失。凛辰也没办法,毕竟檗琰是为了他好,便只好任由他拽着,进了紫竹林。
紫竹林的中心,是檗琰的府邸。说是府邸,实则是杉木搭成的药庐,再加上两间客房和一间会客用的花厅,倒是很符合檗琰的爱好和性格。门前还有一湾碧水环绕,潺潺的溪水流过木屋,又蜿蜒曲折流经整个紫竹林,为居住其中的人带来环佩般悦耳的音乐。
凛辰便是被他直接拉近了药庐,木质的架子上放着许多篮子,里面是各色草药,散发出来的独特香味充斥着整个药庐。不过这也只是比较好的情况,依檗琰的性情,有时也会钻研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材,药庐中的味道也就未必都能如今日一般令人舒服了。
一进屋子,檗琰就甩开凛辰,奔到了左边靠墙角的柜子前,打开柜子便闷头开始翻找。看檗琰这样,凛辰心里有些打鼓,生怕檗琰突然翻出什么味道怪异的药材让他吃下去。檗琰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医术也是一流,偏偏他做出来的药,那味道……十有八九都是一言难尽。
但凛辰又不敢反驳,谁让自己神力损耗过度还瞎折腾,瞎折腾还非得被檗琰碰上。这下好了,任凭檗琰拿出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咽下去了。可是一想到以往檗琰给他吃过的那些东西,凛辰还是忍不住撇嘴。
然而,凛辰的小表情根本没有躲过刚刚转过身的檗琰的眼睛:“凛辰,我可是看见了啊。”
“咳咳……这可不能怪我”,凛辰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那笑里没有多少抱歉,反而是调侃的意味多一些,“你上次给我喝的那个汤药,那味道……”
凛辰说到这里,还有意吸溜了一下嘴唇,特意强调了那汤药有多难喝。
看到凛辰这副嘴脸,檗琰狠狠瞪了瞪眼睛。想想觉得还不够,又使劲吹了吹胡子,然后把手里的盒子往桌上一扔:“也就是你了。这四海八荒,能得我檗琰亲自救治的人能有几个?还敢嫌我的药汤难喝。”
“咳咳,我也就随口一说”,凛辰依旧呵呵笑着。
“算了,随你怎么说”,檗琰白了凛辰一眼,“你现在最好还是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上次给你看的那种毒”,凛辰靠在门柱上,看着檗琰开始鼓捣盒子里的东西。
“脉莲”,檗琰手里拿着一株白色的小花,听凛辰这么说,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对他说,“那毒药里有脉莲。”
“脉莲?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种药材?”
“脉莲,其外观与平常白莲相似,只是花瓣上有血色的脉络。你没有见过也正常”,说到这里,檗琰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它的功效是打通血脉间的联系,但是只能运用于本就有血脉关系的人之间。这脉莲生长于毒雾瘴气遍布的沼泽,而且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所以很少会有人采集。”
“所以,你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毒药里要加入脉莲?”
“可不是嘛,这一点很奇怪。如此一来,与中毒者有血脉之亲的人,便能够对毒性产生某种影响。”
“什么样的影响?”凛辰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血脉之亲能解毒吗?”
“现在还不知道”,檗琰摇摇头,“你带来的毒药太少,我仔细观察了好久,也只能看出这一点端倪来。里面还有百化草、绝灵根和幽心兰,可是更多的东西,我还没有分辨出来。”
“前两种我大概知道”,凛辰若有所思,“百化草能消解伤痕,是愈伤的良药。绝灵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便是用来抑制灵力的。可是这幽心兰……是何功效?”
“幽心兰是用来催发药力的,很多急用的方子里都有这味药”,檗琰把从盒子里挑拣出来的各色药材都整理好,“但是我发现,这味药深受魔族喜欢,或许还有别的用处也未可知。”
说完,檗琰便将收拾好的药材一股脑地全倒进了烧开的大锅里,一瞬之间,奇异的香味便溢了出来。循着这香味,凛辰的思绪也飘出去很远……
思绪的另一头,正是月清涟。
与凛辰好友相聚的轻松气氛不同,此时的月清涟正处在一种危险的平静之中。平静,然而危机四伏。这种危机,来自于萧翊与齐碧流的交易。
这一日,正是玉华国使团在瀛阳停留的第十日,萧翊所率领的使团得到了来自彰化的旨意——同意联姻,即刻谈妥相关事宜之后,返回玉华国。这道旨意本该很快经由凌王府的暗卫和谍报系统率先传到月清涟的耳朵里,然而,从旨意发出的那一刻开始,陆渊便迅速封锁了这条消息,使得整个情报系统都对月清涟隐瞒了这件事。是以,月清涟只以为一切风平浪静,又没有什么需要谋划安排的事情,便每日便在府中读书、刺绣,好不清闲。
正当月清涟在凌王府清闲度日、百无聊赖之际,千盛国的皇宫却早已忙成了一团。两国联姻与结盟本就是大事,再加上边境战事机遇稍纵即逝,齐雍心中的急切无以言表。他一直以来多方施压,都是想要将这门婚事尽快敲定。如今玉华国有了回音,他自然是不肯耽误分毫,即刻便宣布将华阳长公主的大婚之礼提上日程,以最快的速度准备,让他们二人尽快完婚,然后回国发兵。
旨意一下,府库中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古董摆件全都被翻了出来。尤其是多年储备的红色绸缎,更是在几日之内被领用一空。短短五日时间,钦天监完成了一应占卜事宜,内侍省协同礼部一起将大婚典礼的礼仪规程包括细节都确定下来……这样的办事效率,令萧翊都叹为观止。齐雍作为一国之君,他办事的魄力和效率,又一次震撼了萧翊。
天子脚下、宫内宫外,俱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刺目的红色令人心情愉悦,同时也勾起了人们内心对美好的向往。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齐碧流,她既不愉悦,也没有什么美好的感受。象征欲望的红色勾起了她心中对权利的渴望,而阻挡她获得权利的障碍又让她恼火不已。
这一切烦恼的源头,正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女人——秋韵澄。萧翊为了她,不惜当众给萧御难堪,更是在玉华国的所有皇亲贵族面前说过要娶她。而现在,萧翊与齐碧流的婚事却变成了两国结盟的筹码。日后若是传扬出去,世人只会同情秋韵澄,把他们之间总结为“情深缘浅”,甚至连萧翊都能捞到一个深情厚谊、顾全大局的好名声。只有她齐碧流,才是人们心中唯一的恶人。
尽管这一切都是齐碧流与萧翊的谋划,他们俩都十分清楚其中的利益交换。但是齐碧流无法忍受自己作为长公主的荣耀和名誉受到损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碍事的人永远消失。她暗自思忖着,考虑该如何顺顺利利地解决掉这个障碍,又不能脏了自己的手。毕竟以后还是要与萧翊长久相处的,她可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这么思虑着,心中有些烦躁,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突然,余光瞥见的一件物什让齐碧流豁然开朗——一块凌王府的腰牌。这块腰牌,是安道远第一次到她这里寻求合作时,表明身份的东西。当时为了防止安道远空口无凭,便将他身上带的腰牌留下了,后来他没有索要,她便一直留着。
齐碧流将挂在书柜旁的腰牌取下,放在手里把玩着。这东西倒是提醒了她,这桩买卖既然是安道远想出来的,不如就让他做事做到底好了。让他来除掉那个麻烦的女人,日后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也可以直接推到他的头上。左右她没有参与,不沾手也可以等同于一无所知。
“春杏”,齐碧流嘴角露出了一丝狠厉又得意的笑容,“安排人去安道远那里走一趟,让他想办法解决凌王的那位美娇娘的问题。”
“春杏明白”,进来的侍女低着头,眼珠微微向下一动,便又应声退了出去。
消息很快便到了安道远这里,他简直欣喜若狂。从他在春狩的时候第一次得到齐碧流的消息时,他便觉得上天格外眷顾他,给了他一个突破口。当他得到齐碧流要除掉月清涟的消息时,他愈发真切地感觉到,他多年的谋划,可能就要成功了。只要齐碧流能配合他一起,除掉月清涟,在这尘世之间,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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