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野谈

雨帘山，横隔在临江与怀阳两郡之间的一座大山。

此山高可达千丈，连绵几十里地，比之一放小县城都要大上不少。

不过据一些从老辈的人物中传下来的话，在许久许久之前，这座山还要更高更大。

而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是因为千年之前的一场大战。

当时交战的双方据说是两位仙人，这两位仙人中，其中一位仙人手持一面布帆，抬手一招，天空就多出一个太阳。

而另一个仙人则是拿着一把雨扇，轻轻一挥，就下起天倾大雨。

那场大战最后是以使雨扇的仙家获胜，但他获胜之后却收束不住自己的法力，使得天空中的大雨连下了七个日月，最后冲垮了雨帘山。

“或许现在外面下的那场大雨，就是当初那位仙家扇子里面的你。”

大雨之下，昏暗的破庙中，一个穿着像猎户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又看向对面坐着的一个青衣少年。

“些画本故事而已，算不得真。”青衣少年摇了摇头，便笑道。

“也是，虽说很多老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世界有个什么仙人，但我活这么久了也真没见过什么仙人呀。”

往篝火里加了些新柴，那猎户又从口袋中取出几个粗面馒头，放到边上烤着。

“诶，话说小兄弟你怎么也来了这荒山野岭的，莫不是也像我这样来这里猎些皮子过活？”

看见对方问向自己，少年摇头：“不是，只是出来游玩时忘了归家的路，如今困在了此方而已。”

“哦，这样呀。”恍然地点了点头，那猎户又笑道：“这天晴之后我也就下山了，小兄弟何不与我一起，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合路？”

“能回去就是万幸了，哪还管合不合路呢。”少年感叹一声，虽还是个年轻人模样，但瞧着总有些沧桑。

不过猎户也没瞧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又取下已经烤好的馒头。

将一个收回包中，他又将一个递到前面，“这鬼地方可没有什么好吃食了，先将就着吃这个吧。”

笑着地点了点头，那少年却没有马上动口，而是身子微前倾，再问道：“那老哥，你方才说是在山间打猎的，可有个什么好收成吗？”

“嘿，这鬼天气能有个什么收成，出来这么些天就打着张皮子了。”

咬了口馒头，那猎户掉转头去，拿出一个黑布包袱。

“不过还好这狐狸皮子也算不错，不然这些天也就白忙活了。”

说着，那猎户打开了那黑布包袱，里面赫然就是一张完好的白狐狸皮。

少年探了探头，往那狐狸皮上瞧了一眼，眉头却是忽得一皱：“那老哥，这狐狸皮子这般好看，怎得让它染了这么些黄泥？”

“黄泥？”不明所以地回问了一句，猎户便把手往那狐狸皮探去。”

这不探还好，一把手伸下去，那看着完好的狐狸皮上果真就染了一层黄泥。

不仅如此，那黄泥还爬上了那猎户的手上，就又往他身上蔓延而去。

脸上显出惊惧，那猎户手猛得一甩，那狐狸皮子就高高飞起，眼看着就要落入火堆之中。

幸好一旁坐着的青衣少年眼疾手快，将其接住。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异象，猎户磕巴地问道，又求助般看向青衣少年。

“这里前几天都下着这般大雨，你……可能从哪座山上摔下，然后……”

“那我应该只是摔惨了，才忘记了前事是吗？还有，还有这狐狸皮……”

“呼。”深吸一口气，少年目光一亮，便大吼出声：“还不醒来！”

砰！

如镜子破碎的声响，似有何迷障被打开，那猎户摇晃几下，就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他叫程寿，原来是那雨帘山下程阳村的一个猎户，家中无有儿子，但有一个妻子相依为命。

七天前，他妻子由于淋了些雨，再加上当时天寒，便病倒在了床上。

初时其只是身体发虚，后来却成了全身发烫，更兼身子起了红疹。

他找来村里一个赤脚医生，但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叫他到城里看看。

可猎户平时家中就无甚积蓄，邻里也是些穷人，所以为了让妻子能得到治疗，他也只能冒着风雨，入到那山中。

他运气倒是还行，进山不过几个时辰，就撞见了一只找食的狐狸，一箭射杀后，他取了毛就欲下山。

但当时还下着雨，山体湿滑，他一个着急，就从一个斜坡滚了下去。

好巧不巧，脑袋还磕到了一颗坚石，就此草草了结自己的性命。

而由于执念太深，他死后魂魄不散，竟以为自己已在这山中狩猎数日。

如今得这青衣少年点破，方才知自己已死多时。

咔嚓！

天空忽然劈来一道惊雷，此时再看那猎户，只瞧着他浑身发黑，衣服上也涂满黄泥，后脑上则是破开一个大洞，不断有污血从那里流下。

成了这幅模样，那猎户眼中却没有攻击意图，而是眼中露出悲切，又一拜而下。

“仙人，我死之后从未害过他人，还请仙家怜悯，让我归家去，救治我那苦命的妻子吧。”

“我那是什么仙人，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摇头苦笑一声，那少年站起，又道：

“你尸体留在了这山间，我也是找寻不到了，我能做的，仅仅是带着这皮子离开，然后去看望一下你那妻子罢了。”

叹息一声，少年又看向面前的猎户：“那你可愿信我？”

“自是不敢怀疑。”再叩首，那猎户也不再说什么，身体忽然变得虚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此间。

执念已了，魂魄归天。

待那猎户身影完全消失，少年擦了擦那狐狸皮子上的黄泥，便再看向周围之景。

原先那团篝火早已熄灭，上面只放着些湿冷木柴。

而在其旁边，还放着三个黄泥团团，显然就是刚才的“馒头。”

“唉，我这是不是算支线任务加一了。”

没有点火，少年苦笑了一声，就枕着那张狐狸皮子睡下。

背后，仍是风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