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去轻井泽吧？”五条悟对着电话里道。

    夏油杰：“先别着急决定嘛, 回头问问小雪。”

    “也是哦。”五条悟一边歪着头用肩膀与耳朵夹着手机，一边两手从钱包里取出大叠钞票，“就要这个, 包起来。”

    “在买什么东西吗？”手机听筒里传来夏油杰的声音。

    五条悟漫不经心，语气轻快：“不告诉你。”

    他收了个小盒子之后, 将它塞在上衣口袋, 然后挂掉了夏油杰的电话。至于精美的礼袋之类的, 他没要。

    手机屏幕上忽然显示出七个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雪]

    [未接来电：雪]

    [未接来电：雪]

    ……

    [未接来电：雪]

    五条悟猛然一震，瞳孔蓦然放大，心里立时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立刻回拨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请稍后再拨。”

    五条悟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一边又打了一次电话过去。却仍旧毫无回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请稍后再拨。”

    他立即让人去查降谷雪的任务行程安排, 然后打电话给降谷雪本次任务的辅助监督：

    “在哪里？”

    正等候在寺庙外的辅助监督接到五条悟的来电，心想该不会是里面的降谷雪小姐出事了吧？

    辅助监督：“在……上次的寺庙。”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位置, 相信五条悟应该很清楚这个地点。

    五条特级术师……应该可以及时赶过来吧？

    “马上告诉杰。”

    五条悟简短地丢下一句话, 随后直接无视咒术界的规定, 在大街上便使用出「无下限」术式。

    长距离的瞬间移动……

    他最近还在练习。

    但这一次必须要成功……

    路人左顾右盼：“刚才是我眼花了吗……这里原本好像有个人，还是个超级帅的白发帅哥, 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五条悟通过「无下限」术式, 瞬间移动至那座寺庙。

    整座寺庙仍旧被“帐”所包裹着, 如同被裹挟在硕大的黑暗之中。辅助监督从旁边跑过来：

    “五条特级术师……”

    白发蓝瞳的少年并未回应, 直接冲进了寺庙之内。周围的咒灵气息分外浓郁，但战斗的声息已然停歇。不详的预感再次油然而生。

    “小雪！！”

    五条悟看见她了，寺庙内一片死寂, 而降谷雪半倒在地上, 身上的白色高专校服, 已经染上殷红的血色。

    绚烂得宛如鲜花绽开。

    却是满眼触目惊心的颜色。

    “悟，你来了。”

    降谷雪用手掌撑在地面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微弱的声音从她的唇瓣间发出来，轻灵而又空洞。

    她的唇色已变得分外苍白，宛如褪色一般。

    她的声音好轻好轻，微弱得都快听不见了。

    五条悟心跳骤缩，大脑几乎空白了一瞬。

    旋即，他听见四面八方传来那只特级咒灵的声音：“哈哈哈哈降谷雪……哈哈哈哈……”

    充满怨念的咒灵，声音里溢出无尽的得意。

    如同先前那样，铺天盖地仿佛狂风骤雨一般的密集性攻击朝五条悟这里席卷而来。

    然而这些攻击对他完全无效。

    五条悟站在降谷雪身边，摘下那副圆框墨镜，如天空渺远的苍蓝色双眸完全显露出来。既清澈又幽深。

    六眼识别出咒灵所在，一记“茈”直接贯穿咒灵本体。

    整座寺庙塌了大半。

    尽数化为一片萧瑟的废墟，唯有他与降谷雪这边小小的一隅是完好无损。

    瞬间解决掉外界危机之后，五条悟立刻蹲下来查看降谷雪的伤势。

    “别动，别说话。”

    周围碎了一地的冰蓝色护盾碎片，那些纤细柔软的白发垂坠在地上。少女的神情脆弱而释然。

    降谷雪被他抱起，动作焦急却小心。

    “悟……我没办法再坚持了。”

    她的声音脆弱得像干枯的小草，一双绯色的眼眸里也失去了神采与璨光，黯淡得彷若乌云蔽日。

    “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找硝子。”

    五条悟很轻很轻地劝慰她，苍蓝双眸里泛着柔光，白睫闪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生命最后的时间，我不想浪费……”

    降谷雪在他怀里仰面看着他，寺庙外面的暗色结界缓缓地褪去，强烈的阳光落在五条悟的身上。

    细碎的白发仿佛在熠熠生辉。

    “怎么会是最后的时间呢？”

    五条悟勉强在她面前笑着，但那双漂亮的苍蓝眼眸里已经闪烁出微微湿润的光。

    他可能比她还清楚，这种程度的伤，是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也无法治愈的……

    “我带你回去，会好起来的。”五条悟仍旧说道。

    降谷雪微笑着摇头，在他伸手拂过自己鬓角的时候，将他的手轻轻握住：“能在最后见到悟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也是会反转术式的，而且反转术式有五颗星。

    只不过在死遁功能开启过后，这条时间线的攻略任务也是时候结束了。系统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不开启死遁，当她的咒力超出可补充的范围而五条悟仍旧无法及时赶到，那就真的完了。

    降谷雪之所以会坚持到现在，大概是因为对事情的结果有些失落与不甘心吧。

    她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再尝试一下。

    五条悟。

    剩下的“5”好感度，她能得到吗？

    在角色面前凄婉悲哀地死去，是突破好感度最后难关的重要方式之一，这也是为什么任务中需要死遁这一行为的原因……

    “悟……”降谷雪攥着他的手，五条悟的手很温暖，很舒服，大概是因为她的手此刻已经太凉了吧。

    五条悟静默地看着她，随后缓缓地坐下来，坐在地上，让她的身体完全倚靠着他。

    降谷雪靠在五条悟的怀里，感受到微微的热度，以及独属于他的清甜气息，干净里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

    偏偏他的神情又那样清冷淡然。

    五条悟两眼无光地看向前方，天边的浮云在飘动，阳光悄然地洒落在山峦与庙宇之间。

    他的眼帘微微垂落下来，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小盒子拥有丝绒的外表，用一根精致的细带系着，打了一个漂亮的工整的蝴蝶结。

    “小雪。”

    他的嗓音有些发沉，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纤纤细手抬起来，另一只手翻开盒盖。

    五条悟将一枚戒指戴在降谷雪的左手中指上。

    降谷雪始终没有动，任由他的行为，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力气再动了。身体已经无法再坚持
下去。

    尽管死遁的时候完全不疼，但她此刻已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动动手指头都很艰难了。

    五条悟缓缓地将戒指从她的指尖往里推入，他的漂亮精致的脸颊逐渐露出无助哀婉的笑。

    “你也喜欢我，对吧？”

    降谷雪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既无法摇头，也无法点头，她的身体正在变得如寒冰般透明。仿佛马上就要破碎，化作飞羽，或者轻烟，飘散到远方。

    降谷雪向他微笑，脆弱又安抚。

    寺庙外面冲进来一个墨发丸子头的少年。

    “悟、小雪！”

    夏油杰起先是看见五条悟背对着寺庙大门的身影。

    当他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时，怔了片刻，旋即立刻跑到五条悟的前面去。

    白发蓝瞳的少年神情微滞，原本戴在眼上的墨镜已不见了踪影，一双清澈却无神的苍蓝眸子露出来。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一处空无一人的地方。

    他的手垂落在身体的两侧，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气力，连站也站不起来了。或者说已不想再站起来。

    “悟……？”

    夏油杰心下带着紧张，却又不敢相信自己推导的事实。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小雪呢？”

    夏油杰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五条悟都没有回答，只是漠然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半晌，他发涩的嗓音响起：“消失了。”

    夏油杰在周围找了一圈，地面上只剩下冰雪的痕迹，最为明显的是那些淡蓝色的护盾结界的碎片。

    冰在融化，就像她要消失一样。

    “什么叫消失了？”夏油杰颇为艰难地问。

    五条悟漠然道：“就是没有了。”

    她在他的怀里不见了，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吧？”夏油杰微怔，“小雪到底在哪里？”

    五条悟沉默片刻：“死了。”

    他抬起头满眼的红痕：“死在我的怀里，就在这里。”

    “不可能。”夏油杰不相信，“你别骗我了？”

    “她就是死了啊，杰。”五条悟看向他的挚友。

    “那遗体呢？为什么没有遗体？”

    “我不知道……”

    “她还没有死，对吧？”

    “杰，你冷静一点，我亲眼看见她死了。”

    夏油杰怔怔地看着满地的冰雪痕迹，那些破碎的冰蓝色护盾残片，像破碎的梦一样碎了一地。

    满地的梦想和狼藉。

    他想到降谷雪临死前的情景，嗓音涩得要命：“这么多护盾，小雪那时候会有多绝望……”

    不断地结出冰雪护盾，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

    在无望之中等待他们的救援……

    而他们却没有及时赶到……

    夏油杰看见地面上有一处痕迹，与其他地方都不同，那似乎是一行文字。

    “照”

    “顾”

    “好”

    “杰”

    他逐字地辨认出来，那是降谷雪在最后用冰雪的痕迹写出的话语，它们正在消融着。

    “照顾好我……”夏油杰喃喃着，身形摇晃快要站不住，“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明明最需要照顾的人是你吧……”

    五条悟坐在地面上，冰雪融化的水迹已经漫延到他这里来，但他仍然没有起身。


    他就那样坐着，闷闷地告诉夏油杰：“这次咒灵的来源，是之前那个幸存下来的普通人……”

    五条悟忽然看见夏油杰往外走去，立刻偏头问道：

    “杰，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