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方项不得不到林子里斩了一根粗枝做成大棒,用它将三具枯骨砸碎再烧。
这才勉强算是烧成了大块的骨渣子。
火熄灭之后,方项等温度降下来后,将骨灰清理出来用曲刃刀就近挖坑掩埋。
摩托车虽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仍能看出是什么,所以他用大棒挑了带走,埋到了数里之外的林子里。
三人执行任务,然后平空消失,那支外界势力一定能猜到三人已经遇难。但死不见尸,他们就会警惕小心,不敢轻举妄动。
最大的可能是对方忌惮自己的力量,派人来跟自己和谈。
当然,这要建立在对方有一定头脑的基础上。如果对方只不过是一群莽夫,那么很有可能会倾全力来对付自己。
不过如果他们真是莽夫,也就不足为惧了。
方项觉得能在末世撑起一方势力的人,不可能没有头脑。所以和谈的可能性应该最大。那时,他就可以了解到眼前世界的真相,接触到残存的文明社会。
做完这一切,天也快亮了,方项又检查了一遍现场,这才快速返回水泉部族。
水泉的城墙高有将近六米,其上还有哨兵巡逻,换成开始远游之前的方项,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几乎没有可能。
但方项一直坚持进行超呼吸的训练,这使得他的身体素质一直在慢慢地增长。这增长的速度虽然并不明显,但日积月累之下,却已经变得极为可观。
他用手指抠着石缝向上攀爬,慢慢移动到了墙头。
因为没有落脚点,所以这种攀爬只能单纯地依靠手臂拉动身体不断向上,这就要求他的指力不但要强,手指还必须坚如钢钩,否则根本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
就算是水泉部族中那些进化者也根本做不到这点,所以他们也从没考虑过要防备攀爬者潜入。
如此,方项顺利地上了墙头,小心避开巡逻哨兵后回到了族长宅,从窗子跳进了屋里。
黎明前的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候,所以方项直到走到床边,才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急忙取出从水系变异者船上得到火柴点燃照明,才发现原来是李芽儿和衣倒在自己床上睡着了。
想来应该是李芽儿过来找自己,发现自己不在就坐在这里等,结果一直等到坚持不住倒下睡去。
方项摇头一笑,小心地拿过被子铺在地上当褥子,脱下兽皮长衫当被子,在床边地上睡下了。
睡到天亮醒来,一睁眼就见李芽儿正坐在旁边盯着自己看,把他吓了一跳。
“干嘛这么看我?”他问。
“没什么。”李芽儿脸稍微一红,“我去把早饭给你拿过来。”
说完起身要走。
方项伸手拉住了她,说:“你这样很不好。”
李芽儿急忙解释:“我昨晚来找你,敲门你没应,我就进来了。见你没在屋里,窗子又开着,就猜到你是悄悄出去了。我担心你,所以就在这里等你,没想到睡着了。我下次……”
方项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说这个。”
他坐了起来,认真地说:“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沟通。坦诚的沟通才会有效,有效的沟通才会使人越来越亲近,而靠伪装和迁就对方造成的假象,终归不能长远。”
李芽儿怔怔看着他,有些不懂。
方项耐心地解释:“你看,你其实并不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咱们救下苗灵灵时,可能是因为你们女孩天生亲近,也可能是你一路憋了太久,所以你一气问了好多问题。这说明这才是真正的你,而先前那个没有半点好奇心,只懂听我话的你其实是伪装。如果我们在伪装之下成了朋友,那么我们是真朋友吗?不是。何况任何人都不可能伪装一辈子,长久的感情靠的也不是伪装和迁就,而是坦诚和彼此理解。”
李芽儿这回懂了,她郑重点头:“我明白了。我以后……不再那样了。”
方项笑着点头:“这就对了。所以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昨天晚上跑哪儿去了?”李芽儿小声问。
这就对了。
方项心里感觉很舒服。
如果是随从、仆役,跟在你身边却不乱问问题,只是严格执行你的命令,那当然是极好的,但如果是朋友,那就坏得不能再坏了。
朋友就是要多交流,交流了才能交心,交心了才能互相支持、慰藉,才能互相信任。
方项低声将昨夜的事学了一遍,听得李芽儿瞪圆了眼睛。
“他们要对你下手,这可怎么办?”她有点急了。
“不怕。”方项说,“如果这事能瞒下最好,不然的话……反正咱们已经有了准备,下次他们再来,我不会这么被动,会想办法留下活口,带咱们去寻找那个势力。”
李芽儿担心地叮嘱:“那你可要多加小心!”
说完起身去给方项拿早饭了。
她行色匆匆而去,没留意走廊转角处苗灵灵正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用力地握住了裙摆,将那件漂亮的长裙抓出一片褶皱。
不知不觉,又是几天过去。
苗成杰依然在私下里不断散布着不利于兄长和侄女的消息,但苗灵灵也不甘示弱,让人散布着留下方项会对部族如何有利的消息。
两人在暗里争斗,族人们有些在摇摆,有些在疑惑,有些坚定地站在了某一边。
总之,人心有点乱。
这天夜里,黄明山和儿子、侄子一起讨论了半天关于水泉部族的问题后,越发感觉疲惫。他挥挥手,让两人回去休息,自己打算再琢磨一会儿后,也回卧室睡觉。
油灯的光拉出长长的影子,影子中有淡淡的光点亮起,仿佛人的眼睛。
“我想知道我的人去了哪里。”影子里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黄明山打了个哆嗦,转身看向影子中,见到扭曲的黑暗慢慢固定,显出一个消瘦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梳着整齐的偏分式,上衣口袋里还插着折叠整齐的手帕。
他看着黄明山,那双眼白挤占了眼睛大部分面积的眼,给人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他并非生者,而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死人。
黄明山全身汗毛竖起。
“不用怕,自己人。”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