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阳光普照,但始终有人没办法感受到这种温暖。
他们生活于深沉的黑暗之中,那是太阳也照不进的世界。
但好在会有人像一束阳光一样刺进来,生生将那个世界撕开一道口子,让光照在他们身上。
乞讨女孩今天没有去乞讨,她要陪着妈妈一起去看病。
临行时父亲反复叮嘱:去银行换钱时一定不要急,要等没人了再去换。不然容易被别人盯上。
那一颗金粒,对女孩一家来说就是一笔巨款,怀揣着它的女孩母亲紧张得真冒汗。
两个小孩子在家陪着父亲,因为昨夜的饱餐,他们到现在也还不饿,在破毯子上又唱又跳,特别有精神。
也是因为昨夜的肉饼,此时父亲的状态也不错,靠在墙上坐着,面带笑容看着两个孩子嬉闹。
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
女孩父亲本以为会是那位恩人,便想着应该先直起身子行个礼,但看到走进屋来的几个人,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走在最先的是戴墨镜的男人。破屋里没有明亮的大窗,所以很暗,他不得不皱眉摘了墨镜,一脸厌恶地捂住鼻子:“什么味啊!”
他身后是两个彪形大汉,也都在用手捂鼻子。
在他们旁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如果方项或是乞讨女孩在,一定会一眼就认出他来。
“凌……凌哥……”女孩父亲有些慌乱,“您怎么来了?”
墨镜男示意一个大汉把破门打开不要关上,好让空气能流通。他往气流通过的路径上挪了挪,笑着说:“老包啊,长能耐啦?不想跟自家人玩,改跟来历不明的家伙混了?”
女孩父亲一脸茫然,全不知他在说什么。
“那个人在哪儿?”少年气势汹汹地喝问。
“什么人?”女孩父亲问。
“少装蒜!”少年恶狠狠地说,“就是那个穿兽皮大衣的家伙!”
“我……我没见过这样的人。”女孩父亲摇头。
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方项那一身兽皮衣,在社区中绝对是极难得一见的装备。
“说起来咱们也是有缘。”墨镜男说,“我小兄弟发善心,打算收个要饭的小姑娘,没想到是你女儿。本来是件挺好的事,结果被这个穿兽皮大衣的家伙给搅了,还打伤了我小兄弟的人。不过你放心,这事跟你没关系,咱们是老同事了,我不会难为你。”
“凌哥,我真没见过这人。”女孩父亲急忙说,“昨晚我闺女回来,确实是说有人发善心给她买了肉饼,可那人没跟过来啊!您看,就我家这样子,谁愿意来呢?”
“倒也是。”墨镜男嘀咕,然后问:“你女儿呢?”
“陪我老婆出去看病了。”女孩父亲见对方信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去哪儿看病了?”墨镜男关心地问。
“就是……就是到处找医生看看。”女孩父亲含糊着回答。
墨镜男笑了:“你老婆上次去组里撒泼,说家里一个银粒都没有了,那你们又哪来的钱看病?”
女孩父亲面色一变,知道自己大意了,急忙改口:“就是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医生肯免费……”
“这想法太天真了。”墨镜男摇头嘲笑,还真当了真。
这时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跑了进来,扯着嗓子叫:“大哥,那小丫头跟一个女的去银行了!”
“银行?”墨镜男目光一跳。
女孩父亲急了:“他们是想去那边乞讨,因为……因为银行附近一定有许多有钱人!”
墨镜男笑了:“老包啊,你不老实啊!”
他冲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点头:“他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了。你自己看着办,能出气就好。我们去找那个小姑娘。”
“你们要干什么!?”女孩父亲急了,“我们什么也没做,这事跟我们无关!”
“有关无关并不重要。”墨镜男笑了,“关键你家老婆这么能闹,万一闹到我叔那里,我多少有点麻烦啊!”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破屋,留下了一脸阴冷的十八九岁少年。
出了门,他很不情愿地趟过了泥水街,来到一辆车旁。
跟出来的那个报信少年急忙扑了上去,蹲在地上掏出手帕仔细地为他擦掉鞋上的泥。
他将脚抬了起来,让少年把自己鞋底的泥也擦了,这才上了车,坐稳后伸出另一只脚,让少年继续伺候着。
这时屋子里传来悲愤的大吼,但转眼间就突然中断。
当汽车驶远时,那个破屋冒起了黑烟,不久后就有火焰升腾而起,将茅草屋笼罩其中。
这时方项刚吃完早饭,而两个姑娘还在睡。
昨天晚上她们学会了斗地主后,一时乐此不疲,缠着方项玩了大半夜。
方项深深觉得自己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于是又教了她们抽王八和拉大车,这才抽身退出,得以回屋休息。
俩姑娘也不知奋战到几点,现在还睡得呼呼哈哈的。
“你准备一下。”成万里说,“议会那边九点钟上班,咱们九点半之前得到那儿,不能让人家等太久。现在是七点四十……”
方项点头:“知道了。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下。”
“可别晚了!”成万里再次提醒。
方项出了大院,向着乞讨女孩的家走去。
他顺手在一家小饭店里买了半锅粥,十几个包子,还包了几包小咸菜。
这么丰盛的早餐,一定能让那两个小家伙兴奋地跳起来。
方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面带笑容向前去。
他打算今天先帮他们安排治伤的事,过后再问问成万里,看能不能给这一家人找点什么营生做。
虽然女孩父亲曾是凌原那家伙的手下,但正因如此,成万里可能更愿意帮助他,以便让凌原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可以信赖的好老板。
他一边想着一边望向远方,然后就看到了半塌的泥砖墙后那座烧焦了的茅草屋。
刚刚扑灭了火势的人们正喘息着擦汗和脸上的烟灰,看着还在冒烟的屋子,没人敢进去看。
手里的早餐全掉在了地上,方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分开人群冲进了屋里。
那张破毯子已经不见,变成了地面的灰烬。在那方形的灰烬之上,躺着两具焦黑的小小尸体。在原本有木板床的位置,是另一具高大的焦黑尸体。
眼前的一切,真实而又充满了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