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大的人跟了进来,见到那三具焦尸后,立刻吓得退了出去。
许多人感慨起来,说老包真是可怜。
但也有人说这对老包来说或许是种解脱。真正可怜的是孩子。
方项静静地看着两具小尸体,心想:是啊。他们的人生还没开始,就以这么残酷的方式结束了……
屋里只有三具尸体,女孩和母亲都不在。
方项望向墙角,硬皮本子和碳笔当然逃不过这一劫,全部灰飞烟灭。
火能烧光许多东西,但总会留下些什么——这一点烧过尸的方项很清楚。他记得电视里某位法医曾说过,尸体其实会说话,能告诉你许多东西。
他走过去,蹲下来检查两个孩子的尸体,仔细地观察并用手摸索,看得那些站在门外张望的人汗毛直竖。
他又走到大人的尸体前。
对这具尸体的检查很快完成,因为尸体一直保持着断气前的姿势——用双手捂着脖子。这让方项几乎立刻就找到了致命伤的位置。
两个孩子都是心口中刀,父亲则被人用利刃割破了喉咙,在窒息的痛苦折磨下死去。
这不是意外,而是一桩谋杀案。
方项蹲在女孩父亲的面前,将愤怒压在心底最深处,仔细地梳理着认识女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第一:就算是混球到极点的流氓,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没有原由地欺负乞讨女孩,所以他们之前一定曾有过某方面的冲突。
昨晚小流氓头领的那句“我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就是证明。
女孩的年龄只有十岁左右,所以小流氓们应该不会对她的身体感兴趣,而且如果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他们完全可以使用暴力手段绑架她、逼迫她。他们没用这么做,说明他们看中的不是女孩单纯做为女性的那方面。
方项想起了《雾都孤儿》里那个利用流浪儿偷窃财物的小组织。他觉得应该是这种情况。
小流氓逼女孩加入他们,但被女孩拒绝,所以他们才会驱逐女孩,不准她出现在自己的地盘。
第二:既然社区有治安官,那这里的地下势力就不可能太嚣张。
除非他们有后台,又或者肯好好地孝敬这些治安官。
小流氓们的组织如果是靠孝敬来获得治安官的支持,就必然会被治安官当成呼来喝去的使唤人,绝不至于敢当街持刀行凶杀人,给治安官添这么大麻烦。
所以小流氓们应该是有后台。因为有后台,所以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因为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所以在感觉尊严受到冒犯时,才不惜掏刀杀人。
第三:女孩家徒四壁,不会有人来劫财,所以只能是报复杀人。
女孩父亲早就瘫痪在床,想去得罪人也没机会。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那群小流氓。但方项可以确定,自己昨夜绝没被人跟踪。
那就是他们早就知道女孩家在这里。
但就算他们要报复,报复的也应该是自己,他们肯定会殴打女孩父亲以逼问自己的消息,但应该不至于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灭门。
除非有人让他出手,以此观察他怎样做事,用以评判他是否是个值得重用的部下。
可什么样的后台,会做出杀死赤贫的残疾人和年幼孩子这种事?
第四:女孩和母亲都不在家,应该不是被抓走了。
女孩母亲是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大妈,而且受伤失去了劳动能力,抓她毫无意义。而对方既然出手如此残忍,根本不可能放过女孩母亲。
所以她们应该是正好外出才逃过了这一劫。估计要么是去买早饭了,要么是去看病了。
她们至今未归,可见应该是后者。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们都得先去银行把金粒换成银元。
梳理到这里,方项立刻冲了出去,抓住一个看热闹的人问:“银行在哪里?”
那人吓坏了,指着远方说了个位置。
方项立刻松开他向那里飞奔,转过两条街后又随便抓了个人问路,就这样一路来到了银行所在的街上。
悬挂着银元标志的建筑前围着好多人,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有几个治安官正在人群围困中呼喝着让人群散开。
远处有一辆破马车缓缓而来,治安官分开人群,让车上的汉子下来抬尸体。
银行门前的大街上横着一具尸体,那是女孩的母亲。她倒伏在地上,身上有车轮的印记,身下有断裂的肋骨刺破身体后流出的鲜血。
在她旁边是生死不明的女孩。她仰躺在母亲身边,右手却在离她很远的银行窗子下,左手在街的中央。她断腕下的地面上各有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连到断手的下面。
这画面让方项耳朵里传出嗡嗡鸣响,脑子里也有一片片光在炸开。他木然地分开人群,因为动作太生硬而弄痛了好几人。人们向他大声怒吼着抗议,有人还试图追上来揍他。
一个治安官迎了上来,厉声冲他吼了些什么,他完全听不到。
他一把揪住治安官的领子将他狠狠摔在地上,指着尸体问:“是谁?是谁!?”
想要上来揍他的人立刻停下脚步,甚至还往后退去。
敢打治安官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强者。而不论是哪一种,身为平民都是少招惹为妙。
其他几个治安官这时跑了过来,大吼大叫着抽出了铁棍,向方项身上没头没脑地抽去。
方项猛地回头,凶悍的目光扫过这几个治安官,刹那间,治安官们都生出一种被猛兽近距离凝视,又或被利刃架住了脖子的感觉,手中的铁棍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不敢抽落。
被他摔在地上的治安官吓坏了,爬着后退中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帮忙!”
有几个人应声从银行对面的酒馆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人戴着墨镜,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再旁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太不像话了,竟敢当街殴打治安官,兄弟们,遇到这种情况咱们是不是应该见义勇为啊?”墨镜男呵呵笑着说,“既然是见义勇为协助治安官抓捕凶徒,就不用考虑下手轻重。对吧,我亲爱的治安官们?”
地上的治安官立刻点头:“没错!他敢反抗,可以直接打死!”
“那还等什么?”墨镜男潇洒地一挥手,“都给我上!往死里打!”
方项这时并没看他们,而是盯着女孩的胸膛。
那小小的胸膛正在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