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宏远社区的议长左勇。”刘军在方项身边低声说。
其实他不说方项也看得出来。左世林和左勇长得很像,而且着装风格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喜欢西方传统绅士的那种扮相。
西装、长风衣、宽礼帽,这让左勇看起来像是一位生活在禁酒令时代的黑帮老大。
他的眼睛血红,不是因为发动了什么能力,而是因为过度悲伤和擦拭泪水让角膜发了炎。
方项示意刘军去拿两把椅子过来,刘军急忙跑去拎了两把折叠椅过来放下,然后迅速退远。
方项抬手示意,左勇毫不戒备地直接坐了下来。
悲伤过度的人会变得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无惧死亡。所以方项很谨慎地应对,在对方对面坐下后,沉吟着说:“事情变成这样,其实我们双方都不想看到。如果可以退一步,我一定会退一步。但当时的情况就是你死我活。我没得选择。”
左勇一直盯着他看,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憎恨,不过方项却也从中看到了一抹畏惧。
“你到底是谁?”左勇问。
“就是一个义务护卫。”方项说。
“随便你。”左勇说,“你不愿说,那就不谈这个。我们来说说日记的事。”
方项从怀里掏出了日记本,递给了左勇。
“你不怕我直接将它毁掉?”左勇问。
“我如果没有仔细看过,又怎么知道能用它来和你交易?”方项说,“有些事是否有确凿的证据留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人愿意去传播、去相信。相信我,我对这种事很懂的。”
左勇接过了日记,手微微颤抖。
一直蹲在树上的灵猫没有好奇地低头看他们,而是警惕地望着远方四周,不时用鼻子嗅上几下。
王迎霞和于朵朵紧张地坐在帐篷里贴近门的位置听声,守护者就在她们身边,做好了随时打开能量护罩的准备。
呓语者和金刚守在灵猫所在的树下,表情严肃。
李芽儿站在方项身后,神态自然。
左勇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了那座帐篷和这些人,然后低下头,慢慢地打开了日记,开始翻看。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时间一分一秒地在他的阅读中流逝,他的表情也在阅读中变得越来越复杂。
突然间他额上的青筋暴起,说明日记中某些东西戳中了他心中某个不能碰的地方,但他却极力忍住,坚持着将那日记一页页看完。
这一过程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期间营地中几乎每个人都在不断擦汗,承受着难以言说的压力。
只有方项和李芽儿表现得很平静。后者是因为相信前者,前者是因为相信自已的判断。
能成为一个社区的议长,统领整个社区生存发展,左勇必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能坐稳这个位子,他得先是一个政客,然后才能是一位父亲。
李克不过是一个部族的族长,都知道利弊当前应该如何取舍,方项不相信左勇会因为死了儿子就犯糊涂。
有些人是为了后人而活,有些人是为了众人而活,有些人却永远都会为了自已而活。
越是枭雄,越经受得住常人看来无法承受的打击、无法吞下的苦果。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已才是这天地间的唯一,其他一切的逝去,都不能影响自已的继续存在。
方项觉得左勇应该是这样的人。
但如果不是也没关系。因为如果左勇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会更加害怕日记的内容外流。
这时左勇合上了日记,紧闭双眼。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方项看得出他内心的海啸。
有什么东西在崩溃碎散,有什么东西在重新组建。他在挣扎,他在咆哮,他在痛哭失声,他在疯狂地咒骂。
但这一切都只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除了隆起的血管与紧握日记本的手之外,再不向外界多透露一丝半毫。
“这支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不能再进入本社区势力范围,否则我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左勇睁开眼睛,看着方项说。
“我同意。”方项点头。
“这其中也包括你。”左勇说。
“明白。”方项点头。
“这支队伍中,不能有除你之外第二人知道日记内容。”左勇说,“这内容也绝不能流出去,否则我会追杀你们每一个人到天涯海角。”
“这本日记只有我看过。”方项保证说。“但那页纸你的人应该也看过,所以如果相应内容流出去,责任在你。”
“我同意。”左勇点头。
“昨晚宏远社区发生了一场意外。”他说,“有异种潜入社区,杀死了很多人,我的儿子为了保护大家奋勇战斗,最终壮烈牺牲。因为事态紧急民,所以朵朵小姐的演出只能取消,社区进入封闭管理状,暂时无法接厂里的任务。”
“好的。”方项点头。
左勇站了起来,转身离去。他的步伐有些踉跄,背有些佝偻,似是经历了一场极可怕的战斗,又像是受到了极沉重的打击。
他在车子旁边将日记丢在地上,然后浇油点火,将整本日记烧成了灰烬,又狠狠地将灰烬踩踏进泥里,这才上车离去。
灵猫望着那车子开远,然后又不断地嗅了好几分钟,才确定地说:“危险已经解除,他的人应该全都撤了。”
刘军长出一口气,护卫们也都一时脱力,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的靠着树干喘息。
王迎霞走出了帐篷,来到方项面前,有些担忧地问:“你确定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方项点头:“左勇是一个合格的政客。所以这就是他的最终决定,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
舞团的姑娘们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惊讶极了。她们不敢想象,那位高高在上的议长大人竟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方项,放过这支害死他儿子的队伍。
“那日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丁玲忍不住问曲秀秀。
曲秀秀只是摇头,满心的纳闷,完全想不通。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于朵朵,她跑出帐篷感谢方项,又安慰了护卫一阵后,忍不住小声问方项:“那日记怎么会有这么大力量?”
方项笑笑:“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再不要提了。”
于朵朵心有不甘,于是又跑去问王迎霞。
那日记是王迎霞翻到的,但她只看了第一页,那里并没什么特殊的内容。
但饱经人间丑恶的她却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里面所有的内容。
“别问了。”她说,“这不是你一个单纯小姑娘应该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