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部宿舍内,方项和李芽儿刚刚洗完澡,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李芽儿躲进了卧室,方项简单擦了擦头发后,披着浴袍去开了门。
来的是吕青乡。
“你不方便吧?”吕青乡见他这身打扮后急忙说:“那我明天再来……”
“进来吧。”方项点了点头。“你不介意就好。”
吕青乡有些忐忑地走了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方项要去给他倒水,他连连摆手:“我说几句话就走。”
“领导有什么指示?”方项笑问。
吕青乡尴尬摇头:“什么领导……”
他沉默了一阵,下定决心似地抬头说:“方项,我承认自己不如你。”
方项笑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吕青乡脸色微红:“今天多亏你替我出头,不然……方项,这次我彻底服了。我跟你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先前……是我太自不量力了。那都是天才的名声和队长的权位在作怪,我其实……”
方项摆手:“这些我都能理解,所以如果你想说的就只是这些,那就不用再说下去了。有些事点到为止最好,说得太透,以后怕就不大好相处了。你能打开心结就好。”
“可我还是不明白。”吕青乡说,“我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替我出头?要知道对方可是时凌云,保密局的主任,而且还是……”
“四级灵能者?”方项问。
“是啊。”吕青乡点头,“你没必要给自己树这么强大的一个敌人。”
“我就是看不顺眼他那种作派。”方项说,“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蝼蚁之辈……”
说到这里他不由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魔王,然后在心里自嘲地一笑:我受他影响还真是深啊!
“……也只能仰望那些大人物,哪里敢生出什么对抗心。但既然我已并不普通,如果还忍着让着憋着压着,那对得起我辛苦练就的这身本领吗?”他接着说道。
吕青乡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半晌后说:“那你一定要尽全力,争取进入地下三层!那样的话任谁也再动不了你,就算是保密局的局长也不行!”
“那里的人这么牛吗?”方项吃了一惊。
吕青乡认真地点头:“你可能不知道局里和公司上层对咱们的项目有多重视,但你想想——凭咱们所的一己之力,能快速在荒野中建立起这样的一座镇子吗?”
“倒也是。”方项点头。
“你一定要进去啊!”吕青乡说。
“我……尽量吧。”方项点了点头。
送走吕青乡后,李芽儿走了出来,好奇地问:“你这又是要参加什么比试了吗?”
“应该是。”方项叹了口气,“看这架势,不比都不行,不赢都不行。”
李芽儿笑了:“我对你有信心。”
“可我对自己没信心啊。”方项一摊手。
“那也没什么。”李芽儿说,“大不了咱们离开这里回社区。”
“社区也在公司治下啊。”方项苦笑。
“过去我们生活在荒原中,也没觉得有什么艰苦的。”李芽儿说,“大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你得来的,哪怕就算全部失去,也不会有人怪你。大不了我们回到过去的日子,难道还活不下去不成?再说,你有本事,到哪里都会受欢迎。天华公司容不下你,咱们还可以去别的公司啊。”
方项笑着搂过了她,温柔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开心药,贤内助。”
刚洗完澡,穿的又是浴袍,所以有些事自然而然地便发生了。
那之后李芽儿沉沉睡去,处于贤者时间的方项坐在她身旁,侧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今日的繁华只是假象,人类其实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先前的猜测完全是正确的,人类已经被某个神秘的地外文明统治。社区、工厂、公司,这些被以旧集团称谓命名的人类集合体,从字面上看便能看出某些意义——人类,只是为他们服务的奴隶,人类所能创造出的一切文明,都不过是他们的消费品。
不,应该叫贡品才合适吧。
重明……
方项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豪情。
人生于世,或许默默无闻地度过也是种幸福。
但既然赐我机遇,给我力量,那再甘于平凡,是不是就太浪费了?
怎样都是一世,平凡是一世,壮阔也是一世,没有什么谁对谁错谁高谁低,看的只是个人的选择。那么,是做一个有理想并为之奋斗甚至牺牲的人,还是做一个平凡的过客,悄然而来,再沉默无声地消逝于历史长河中?
方项自有他的选择。
第二天,他照例来到灵能部上班,但在进入地下一层的电梯前,他意外地看到了展华。
“陪我走走。”展华说着,便向着走廊尽头的小门而去。
推开小门,是灵能部的后花园,并不大,花也并不很多,景色也就那么回事。
但展华欣赏着这一切,却仿佛欣赏世间大美奇景。
“你看这些小花,开得多漂亮。”他指着一片野花说。
“不过是野花罢了。”方项实话实说。
“正因为野,所以才美。”展华说,“我并不喜欢那种按一定规格和制式栽培出来的东西,也不喜欢那种用花草组成人为景观的做法。我比较喜欢自然。”
“自然有自然之美。”方项说,“人为景观也有人为景观之美。我觉得二者都挺美,不相上下。”
“嗯。”展华点头,“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承认黑暗有其优,承认光明有其劣,这才是真正睿智的态度。自然也好,人为也罢,都是造物之美。喜或不喜,不过是个人的心境。你如此年轻,却能有如此见识,难得。”
方项看着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情就很复杂。
这时他转头看着方项,认真地问:“如果给你去更深处的机会,你觉得你能把握住吗?”
“昨天所长和我谈过这件事了。”方项立刻明白,展华在和他谈地下三层的事。
“你怎么看?”展华问。
“担子太重,对手太强。”方项实话实说。
“负担之所以是负担,是因为你把它当成了负担。”展华说,“如果你不将他视为负担,负担便不是负担。”
方项明白他的意思。
你害怕搞砸,是因为你怕搞砸。但如果你不怕搞砸,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学霸会在考场中紧张失常是因为自己给自己加了太多负担,学渣的心态平稳临场不惊是因为没给自己加任何负担。
这些话不难理解,但其实也不容易理解。关键是必须有人提出来,你才能想到还可以这样去理解。
“谢谢您。”方项真诚地向展华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