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车驶入荒原,沟通全靠入耳式的通话器。
“要不你到车上来吧。”陆蔷说,“还能省下摩托的油。”
“它不需要油。”方项说。
陆蔷心说你这还让我怎么往下接?
她没接话,方项便也没接。
晚上时,方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休息,生起篝火,打了点野味。
陆蔷此时开的不是最初拉小宝的那辆皮卡,而是换成了一辆改装后加长的,所以后货厢不但能装下黑箱子,还能装许多荒原行的必备物资。
诸如锅碗炉灶帐篷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还有不少米面粮食和蔬菜干。
但方项告诉她,荒原行时,这些易保存的食物能不用就不用,要到实在打不到野物没了食源时才用。
陆蔷也不是太懂,于是就向方项请教,方项便教了她许多荒原生存的技巧,让陆蔷眼界大开。
“这些我原来都不懂呢。”她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因为我原本就是荒原人。”方项说。
他和陆蔷聊起了过去,自已怎么和李芽儿相识,又怎么跟天跟地跟人斗智斗勇地斗到了现在。
“你的故事就像一部传奇。”陆蔷听得入了迷,忍不住赞叹。“它太精彩了。与之相比,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潭死水,完全没什么好说的。”
“平淡的生活其实才是最珍贵的。”方项说。
多少少年郎看过几本小说几部电影后,就开始梦想自已化身英雄,端着枪炮又或操着一身异能,在敌阵或末世战场上杀个几进几出。
但真正经历过这些的人,却只渴望平平淡淡的生活。
因为波澜不惊换一种说法,就叫作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知道我为什么把他们全支走,只留下咱们两个单独相处吗?”方项突然问。
陆蔷的脸微红,好在这是晚上,面前又有篝火更红,没人能发现。
“为什么呢?”她假装平静地问。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学习一些更高级的生存和战斗能力。”方项说,“而有他们在身边,你就不会主动思考,不会真正掌握独立的本事。”
陆蔷微怔:“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人就是这样,只要有所依靠,就会……”方项解释。
“不。”陆蔷急忙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想要教我这些?”
“因为你很好。”方项说。
陆蔷的脸又红了:“我……我哪里好了……”
方项认真地说:“在古代,曾有人只身赴会,为了朋友一约而死守孤城,在千军万马前不退一步;曾有人舍生取义,为了别人眼中不值钱的信义而不惜血肉之躯;更曾有人为了天下人的幸福含笑赴死,抛头颅洒热血……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然而现在,人们心里盘算的却只剩下自已的利益,还把坚守人类高贵品格的人当成傻子,这很可悲,也很可气。”
他看着陆蔷,说:“我虽然觉得有些做法真的很傻,但正是因为人类会犯这样的傻,才配被称为伟大。这傻,在我看来就是人类最高贵的品质。这个世界上傻子太少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我当然要全力帮她。”
陆蔷怔怔听着,腔里隐约生出一股冲动的热血。
“你说得真好。”她看着方项,眼睛发亮。
“你的实力比我要强许多。”方项说,“我现在是灵能三级,而你应该已经是四级了吧?”
“四级偏上,快接近五级的样子。”陆蔷小声说。
“但你杀人和自保的能力却不如我。”方项说。
陆蔷点头:“确实是这样。因为小宝是防御型机械体,攻击并不是它的长项。”
“它是防御工具还是攻击工具?”方项指着一棵树问。
陆蔷一怔,然后下意识地说:“当然是可以用来防御的工具,可以将它当成掩体……”
方项起身走了过去,抬手拔出隐刃,一刀斩过大树下部,然后一脚踢在树身上。
树干有如大腿般粗的树轰然倒下,砸断了周围不知多少小树。
“这是攻击还是防御?”方项问陆蔷。
陆蔷一脸惊讶,说:“这……是攻击!”
“所以说世事没有绝对。”方项收刀走了回来坐下,“一件东西的功能如何其实并没有局限,局限的往往只是人的思想。”
陆蔷在心中把这句话反复嚼了好几遍,隐约有所感悟。
“扳手是维修用的工具,也可以是打架用的工具,还可以当锤子来砸钉子——虽然那肯定不及锤子好用,但好不好用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又是另一回事。”方项说,“筷子是吃饭的工具,拿着扎人自然没有锥子和匕首有效,但在刺在眼睛上的时候,它的威力和锥子或匕首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慢慢地说着,跟陆蔷讲了许多类似的道理,陆蔷静静听着,感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方项又起身拾了两根粗细差不多树枝过来,抢起一根砸向另一根,将之从中砸断。
“它们来自同一棵树,质量、大小等等都相同,但为什么这根能击断那一根?”方项问。
“因为它在你手上,是攻击方;而它在地上,是防御方。”陆蔷回答。
方项点头:“所以同等实力境界之下,永远都是攻击的一方占优,防御的一方处劣。一味防御,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断成两截。”
“可具体来说,我可以怎样用小宝来攻击呢?”陆蔷认真地问。
“我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方项笑笑,“最简单的一种就是限制型攻击,也就是你那晚突然使出,重创了绝岭光头的那招。”
陆蔷隐约有所悟。
“护甲的实质,其实就是一种半自由的枷锁和牢笼。”方项说,“所以换个思路,只要稍加变化,它就可以从保护变成束缚,甚至是伤害。”
“我懂了。”陆蔷开心地笑了。
道理一说就通,但能不能用,却全靠练。
这夜起,方项便经常帮助陆蔷开发并锻炼小宝的攻击手段,本就是天才的姑娘一点就透,越练越得心应手,这个堡垒般的机械生命,便渐渐绽放出了新的光彩。
陆蔷很开心,也因此更加佩服方项,于是他便在她的心里,渐渐占据了一个不可取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