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金池死去时,黑雾中的惨叫声也已止息。
一道危险的感觉自半山腰处起,向着这边而来。
方项抬手将黑雾抓握成黑刀,提刀凝视着半山腰。
一个高大的光头男子自半山腰处走来,大衣右袖随微风而轻动,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冯苦?”方项想起了吴金池方才的话,于是试探着问。
“嗯。”对方点了一下头,望向方项身后,然后说:“你杀了我的妻儿。”
“我是正当防卫。”方项说。
“其实我要感谢你。”冯苦说。
这让方项大感意外,忍不住问:“你不喜欢你老婆?”
“不是不喜欢。”冯苦摇头,“是怕。”
方项点了点头,说:“可以理解。”
这世上向来不缺少怕老婆的人,有些是因为爱得深所以纵容得狠,有些则单纯是因为斗不过。而从冯苦先前的话中可以得出结论——他斗不过自已的老婆。
“她是个强势又偏执的人。”冯苦说,“我这一辈子都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她要做什么我就必须得做什么,不如意她就会大闹,而我又打不过她,就很痛苦。”
“能想象得到。”方项点头。
“无敌去杀你,就是她的主意。”冯苦说。
“为了什么呢?”方项问。
“她觉得如果无敌能杀掉你,就能一战成名,自此被整个世界知道,少走许多弯路。”冯苦说。
“我真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有名。”方项感叹。
“人往往不自知。”冯苦说。
“那么我们现在还要一战吗?”方项问。
冯苦点头:“当然。因为我虽然很想感谢你杀了我老婆,但关键问题是你还杀了我儿子。而我很爱我儿子。”
他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右袖,自嘲地一笑:“但即使如此,我仍不敢不顾天华的警告。可她逼着我带队出来设局杀你,我没有办法,只能从命。而一旦做了,那么敢也得做,不敢也得做。因此,我又想感谢她,让我有机会能如此硬气地反抗天华。”
他问方项:“是不是很矛盾?”
“人就是矛盾的集合体。”方项说。
“多谢理解。”冯苦淡淡地笑了笑,然后突然向前冲来。
无臂的右袖随风飘摇,仿佛一条飞舞的龙。
那种危险的气息瞬间笼罩方项,让他感觉全身发寒。
他抬手举刀,发现自已好像陷进了泥潭里,行动时处处都有阻力,使得自已的动作略微有些凝滞。
他不由皱眉。
他能越级杀掉吴金池,是因为对方虽然等级极高,却根本不擅长战斗,在近身情况下自信过度,结果先是中了黑雾的切割,再被大狙一枪重伤,而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更是先低估了对手的能力,再舍不得全力出手杀人,结果自寻死路。
但冯苦给方项的感觉不同,他觉得冯苦才是真正的五级强者,自已难以匹敌的存在。
是的,冯苦害怕自已的妻子,是因为斗不过她,但斗不过的意思并不是打不过,而且就算单纯是打不过的意思,也不要忘了两人是夫妻,所以真打起来的话,冯苦的许多战略战术和阴险的杀法就都用不上。而既然打的是不能拼命的“文架”,那真的就是谁力量强谁占上风了。
但如果是要拼命……
冯苦一出场就使用了某种特殊的能力,让方项切实地感应到了危险,于是不得不赌上一把,将剩下的狙击子弹倾泄一空。
只看这一步棋,便知道冯苦能成为绝岭之主,绝不只是因为他的实力强大。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自已又已经失去了最可依仗的武器,要怎么打?
方项只感到一阵焦虑,然后胡乱地将黑刀挥了出去,化成一片黑雾挡在自已面前,随后转身就逃。
冯苦感应到了他的焦虑,于是面无表情地冲入黑雾,周身泛起了一层波光。
雾气里无数锐利的黑影闪动,将他的衣服切得七零八落,但他的大衣之下却是一件轻薄的金属甲,与他护身的灵能相合之后,便生成了一道紧贴他体表的力场,以绝大的力量将所有的切割全部抵挡在外。
冯苦直冲出雾来,看着方项飞掠而去的背影,缓缓摇头。
对于灵能者来说,力量便是速度,便是硬度,便是破坏力与防御力,便是一切。
丢弃武器以换取逃生的时间,方项的选择让冯苦觉得很赞。但问题是,既然冯苦的力量超过方项整整一级,方项又怎么跑得过他?
微微躬身,冯苦将自已的速度提升了几分,人便如一道残影般向前掠去。
但就在这时,他脚下突然传来一声轰鸣,一个先前被方项用力砸进地里的黑色东西突然爆炸,而那处,则正是冯苦前掠时的第一个落脚点。
冯苦这才知道方项的焦虑是假的,算计才是真的,目光一寒,猛地在半空中蜷缩起身子。
光焰之中,碎片纷飞,锐利的铁片带着强大的灵能力量撞击着冯苦的薄甲,破开其上的灵能护罩,在其上划出一道道火花与痕迹,强大的爆炸力则震得冯苦脚步踉跄。
就在这时,第二个碎片手雷被方项丢了过来。
冯苦来不及躲避,那枚手雷就在他身边炸开,无数恐怖的黑色碎片带着巨大的威力射来,他只能再度蜷缩身子硬抗。
接着是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方项站在远处,将一枚枚碎片手雷丢向对方,然后取出ak对着烟尘笼罩处疯狂射击,打光一只弹匣后便已经再换,直至打光了今日所有的子弹配额。
然后他又取出mp5,再次将弹雨倾泄过去。
烟尘一荡,方项没来由地觉得不妙,凭着对危险的感应猛地向前疾冲,迎着烟尘而去。
背后一阵冰凉,他疾奔数步后猛地一跃,凌空拧身,举枪向着背后扫射。
冯苦的身影便出现在那里,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刀,面对弹雨将刀舞成一片缭乱的光影,于是撞击声与火花便在空中连绵起伏。
这应该就是他的能力之一,可以掩藏灵能变化,让方项无法捉摸他的真实位置。先前那些绝岭强者能在坡上隐藏而不被方项感应,应该也是这种能力的效果。
不过此时他身上的金属甲已经完全黯淡,失去了强大的灵能防御力量,当有被刀影漏过的子弹打在其上,便立时能击出一个洞孔。
但在金属甲与冯苦的皮肉间,却还有一层灵能之盾,它虽不能将这些子弹完全阻挡在外,却也让其失去了大部分的威力,只能在冯苦皮肉表面炸开一个小小的血坑。
那不过是皮肉之伤,冯苦全不在意。
当方项弹匣中的子弹打光后,冯苦立刻向前冲去,不及方项换弹,便已经来到了方项面前。
“安息吧,年轻人。”他沉声说着挥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