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异端儿

“赫菲斯托丝也不知道啊……”

赫斯缇雅心不在焉地漫步在街道上，轻声嘟囔着。

刚才赫斯缇雅去找赫菲斯托丝，向自己这位最信赖的神友透露薇妮的存在，询问她是否知道什么，只可惜，赫菲斯托丝也是头一回听说，得知出现了有理性的怪物，也是大吃一惊。

天界的诸神虽然对地下城有着不为人知的了解，但是有理性的怪物确实是诸神不知晓的新事物，地下城诞生出薇妮这样的存在，赫斯缇雅她们也无法预料究竟是福是祸。

在赫斯缇雅看来，具备理性的薇妮已不再是单纯的怪物，是与人族同一层次的智慧生物，但是人族与怪物自古以来就是天敌，若想两者的关系因薇妮而得到改善，希望十分渺茫。

一无所获的赫斯缇雅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个小孩蹦蹦跳跳地来到她面前停下，笑嘻嘻地递上一封书信。

“有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赫斯缇雅疑惑地接过书信，小孩交出信后就一溜烟地跑了，赫斯缇雅喊都来不及。

抱着一头雾水的心情，赫斯缇雅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一句话，但让赫斯缇雅不禁蹙起眉头。

『来第七区四号街，顺便将猫头鹰带过来』

很简短的一句话，然而却引起了赫斯缇雅的重视，因为……这是用『神圣文字』书写的。

神圣文字是神明使用的语言文字，眷族的能力值也是以神圣文字表达，一般来说，通晓神圣文字的只有神明，和极少数神圣文字研究者，赫斯缇雅不晓得写这封信的是神还是人，更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

只是……前半句很好理解，后半句让赫斯缇雅很纳闷，猫头鹰？什么猫头鹰？

思忖片刻，赫斯缇雅没有立刻动身前往，而是继续返回眷族总部，孤身一人前去太危险，虽然神明在下界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是一旦受到致命伤就会触发神力护体，被遣返回天界，谨慎起见，还是多带几个人。

回到宅邸时，其他出去收集情报的人也都陆续回来了，不过全都是无功而返，哪怕是莉莉去找消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同样是一无所获，没有人听说过“会说话的怪物”。

唯一算是有点收获的，反而是待在家中陪薇妮的秦时然。

大厅里，众人围着桌子，看着关在笼子里的猫头鹰，猫头鹰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座雕像，其中一只眼睛仔细观察，会发现是用某种水晶制造的义眼，闪烁着奇特的光泽。

这就是那只监视的猫头鹰，赫斯缇雅这才恍然大悟，信上的猫头鹰指的就是这个。

赫斯缇雅也将她收到的信拿出来，告知信上的内容。

“会不会是圈套？”

韦尔夫摸着下巴，谨慎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时然一脸平静地看着赫斯缇雅，“我陪你去。”

话音刚落，薇妮就紧张兮兮地抱着秦时然，一副怕被丢弃的样子，秦时然摸了摸她的头，“在家等我回来，可以吗？”

薇妮不由摇头，但是看着秦时然认真的表情，似乎又理解了什么，满脸不舍地点了点头。

“团长，我们也一起去吧？”

贝尔提议，其他人纷纷附和。

秦时然挥了挥手，冷静道：“人太多会引人注意，我和赫斯缇雅去就行了，你们守在家里。”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就没有坚持，有秦时然陪同，赫斯缇雅的人身安全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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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区四号街离赫斯缇雅眷族旧址——赫斯缇雅原来居住的废弃教堂很近，属于很冷清的住宅区，没有多少人烟，在街道口立着一块字迹斑驳的路牌『四号街』。

秦时然和赫斯缇雅来到时，街道上空无一人，这里比废弃区域好的地方，也就只有建筑是完好的。

“还没来吗？”

赫斯缇雅提着用布盖上的鸟笼，左顾右盼，视野内不见任何人影，心中暗暗嘀咕对方太不守时了。

“不，已经来了。”

秦时然双眼附着灵光，看向一个角落，紧接着，一个黑袍人凭空出现，用模糊不清的声音道：“你是怎么识破的？”

黑袍人刚才一直站在那里，使用了某种魔道具让自己隐身，不过自然是瞒不过秦时然的双眼。

【灵视】轻而易举地识破黑袍人的隐身，透视那层黑袍的阻隔，黑袍之下的真面目一览无余，看清对方的模样，秦时然眯起双眼，不答反问：“你是什么？”

“嗯？”

黑袍人惊疑不定地抬起手，下意识拉了一下已经很低的帽檐，“你…看到我的样子了？”

秦时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答复尽在不言中。

“是技能？魔法？还是魔道具？”

黑袍人似乎显得兴致勃勃，“和你的眼睛有关系吗？我注意到你的眼睛有点特别……”

丝毫没有慌乱，这反而让秦时然诧异，对方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不在意？

在秦时然的视角里，黑袍之下并非正常人类，而是一具骷髅！

赫斯缇雅没有听懂秦时然和黑袍骷髅在打什么哑谜，出声打断黑袍骷髅的话，“就是你找我吗？”

“哦…抱歉，我分心了。”

黑袍骷髅停下询问，微微颔首道了歉，然后才说道：“我只是负责带路，约见者另有其人，二位请跟我来。”

说罢，黑袍骷髅走向一条阴暗小径，秦时然和赫斯缇雅跟上去，随后就看到黑袍骷髅往墙壁某处按了一下，墙角下旋即出现一个向下的通道。

没有犹豫多久，秦时然和赫斯缇雅跟着黑袍骷髅进入通道，刚走进去，石板就合上了，赫斯缇雅稍稍有被吓到，有意无意地抱住秦时然的手臂。

地下密道有明显的人造痕迹，不算宽敞，顶多只能容纳两三并排而行，高度也只有两米多，两边的石壁刻着带有淡淡光泽的纹路，以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昏暗的通道。

黑袍骷髅从怀里取出一盏魔石灯，点亮后在前面带路，通道的尽头是一面带有纹路的墙壁，黑袍骷髅抬起手贴着墙壁，念出一句极其简单的“咒语”。

“芝麻开门。”

这个世界是否存在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暂且不提，随着黑袍骷髅说出“芝麻开门”，墙壁中间出现一道裂缝，然后在低沉的声响中向两边挪动，一段阶梯呈现在眼前。

阶梯不长，沿着走出来后，是一个昏暗的大厅，地面铺满石板，大厅的中央坐落着一个高大的祭坛，祭坛四个角插着火炬，而在祭坛上，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魁梧身影正端坐在巨石御座上。

御座上是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高大魁梧的身躯撑起了朴素的连帽衣袍，岿然不动，无形之中散发着强大的魄力，令人感觉如同面对一座巍峨的大山。

这就是被誉为『欧拉丽创设神』、公会的真正主宰——『大神』乌拉诺斯。

在古希腊神话中，乌拉诺斯是初代神王、天空之神，在这个世界，诸神虽然和神话中略有出入，没有那么强大，但乌拉诺斯在天界也是最高级别的那一部分天神。

乌拉诺斯是最早一批降临下界的神明，与最初的眷族成员一同建造了欧拉丽的前身——镇压地下城的“盖子”，之后才慢慢建造成巴别塔。

为了维护欧拉丽的秩序，乌拉诺斯创建了公会这一管理机构；为了表示绝对中立的立场，乌拉诺斯在最初的眷族成员之后，不再赐予『恩惠』，加入的团员仅作为公会的职员，不具备武力。

而乌拉诺斯本人，则一直待在公会本部地下的『祈祷之间』——即这个大厅，每天对地下城进行『祈祷』，简单来说，就是以绝大神威压抑地下城，令怪物无法大规模地踏上地表。

乌拉诺斯的地位与公正，赢得诸神的一致认可，接受眷族被公会约束，让欧拉丽才有如今的井然有序。

“辛苦你了，费尔斯。”

乌拉诺斯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低沉，充满威严。

名为“费尔斯”的黑袍骷髅微微鞠躬，然后退到一边，静静站立。

秦时然注视着御座上的『大神』，心中也不得不为对方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惊叹，即使封印神力仍有如此强大气场，不难想象，这位神在天界是绝对的上位存在，若是没有封印神力，可能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秦时然死无葬身之地。

唔……貌似完全体的神明都能秒杀秦时然，没办法，神明掌握的『奇迹』几乎就是无所不能，上升到了凡人无法企及的层次，秦时然现在连公平对战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庆幸，这个世界的神明受到限制，秦时然不必担心会和完全体的神明对上。

赫斯缇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黑袍骷髅，费尔斯，『愚者』的代称，原来是他……

“久违了，赫斯缇雅。”

乌拉诺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淡漠的眸子倒映出秦时然和赫斯缇雅的身影，“初次见面，【逐神者】。”

“很荣幸见到你。”

秦时然不慌不忙地微微鞠躬，以示敬礼。

“嗨，乌拉诺斯，有一千年没……咳，你找我有什么事？”

赫斯缇雅先是大大咧咧地打招呼，但说到一半就换了口风，她本想说“有一千年没见了”，但秦时然在旁边，赫斯缇雅就对年龄数字敏感，赶紧转移话题。

但不管是一千年，还是她上亿岁的年龄，对秦时然都是遥不可及的岁数，无法体会，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关于那个龙女。”

乌拉诺斯波澜不惊地说道：“我要告诉你们，有关它们的隐秘。”

『它们』。

秦时然和赫斯缇雅敏锐地抓住这个关键词，也就是说，薇妮并非唯一的有理性的怪物。

赫斯缇雅露出严肃的表情，沉声问道：“薇妮，还有『它们』，究竟是什么？”

“『异端儿』。”

乌拉诺斯吐出一个词汇，然后解释：“这是我们对那些具备理智的怪物的称呼。”

异端儿的出现不知从何时起，但在发现它们的时候，乌拉诺斯就派人去接触它们，在了解到异端儿摆脱了破坏和杀戮的冲动，具备不输给人族的理智与情感时，乌拉诺斯就与异端儿达成了合作关系。

乌拉诺斯以保护的名义，暗中援助异端儿，比如提供食物，而异端儿则在地下城中充当眼线，一旦发现什么特殊情况，就用费尔斯留下的通讯魔道具联系，由费尔斯转告给乌拉诺斯。

异端儿是怪物的另类，不被怪物接受，碰见就会被攻击，为了躲避怪物和冒险者，异端儿都是栖息在地下城未被发现的区域，俗称『秘境』的地方，一般很难找到。

除了普通的冒险者，异端儿还在躲避某个眷族的抓捕，这个眷族通过走私异端儿，高价卖给贵族来谋取私利，为了查清这个眷族，乌拉诺斯委托荷米斯在暗中调查。

薇妮是新诞生的异端儿，隐藏在秘境的异端儿们还没来得及找到这位同伴，薇妮就被秦时然带出了地下城，借助费尔斯安装在巴别塔一楼大厅天花板的侦查魔道具，才知道薇妮是被秦时然带走了。

本来乌拉诺斯还想暗中监视一段时间，但没想到秦时然会发现费尔斯派去监视的使魔（猫头鹰），思考过后，决定提前请人过来，透露异端儿的情报。

“……诸神当中，除了接受我方委托的荷米斯，知情者还有迦尼萨。”

乌拉诺斯说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赫斯缇雅被惊得张大嘴，秦时然也十分意外，那个豪迈直爽、甚至称得上逗比的迦尼萨神，居然也知道异端儿的存在。

不过转念一想，又恍然大悟，难怪迦尼萨眷族每年举办一届『怪物祭』，原以为是娱乐大众的祭典，实际上是通过驯兽节目来降低人们对怪物的敌意，为某一天大众知道异端儿后可以考虑接受而准备。

只不过取得的效果甚微，人们依然视怪物为死敌，异端儿也只能一直藏在地下城，不能出现在地表。

“龙女薇妮不能在你的眷族待太久，”乌拉诺斯严肃地看着赫斯缇雅，“还是需要将她送回异端儿的营地。”

“……我明白了。”

赫斯缇雅深深呼吸一下，有些黯然，她明白乌拉诺斯的担忧，不管异端儿再怎么特殊，终究是怪物，人们还没有办法与怪物和睦相处，一旦薇妮暴露了，赫斯缇雅眷族不能包庇她，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不得不交出薇妮，导致薇妮被处决。

人族和怪物共存的那一天或许会到来，或许不会，但在那之前，异端儿注定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