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请大仙 上

李世波连夜办理好了堂弟和那个工头的住院手续，在医院的空床上刚迷糊了一会，就被医院里的日本护士给叫醒了。让他去院长室接电话。

电话是山口敬一打来的，要他马上到大和矿业株式会社来，有紧急事情找他。李世波不敢怠慢，出了医院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东四牌楼。

到了地方，和把门的打了招呼。李世波径直来到山口的办公室。山口正坐在客座的沙发上喝茶等他呢。

见了他，山口招招手示意坐到自己身边；昨天晚上的老鼠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老鼠？之前‘敬二’已经跟敬一通过了电话。李世波又给作了补充。

讲完经过，山口陷入沉思。好一阵子，山口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说道“李，你对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办法？或意见吗？说说看？”

李世波揉着脑袋，疲惫地说“山口先生，这事我也没有啥好办法啊，按照中国的传统，出了这种事，只能请大仙来做做法事，超度一下死去的冤魂。可是您对这一套信不信？您看该咋办？”

“我也是没有办法啦，李，这事就按照你们的规矩办，一切事情你安排，我这里通通给你开绿灯，现在就去，一定要办好，而且越快越好！”“是，山口先生。”

五分钟都没有的谈话，给李大管家下了命令，务必最短时间内办好这事。这么棘手的活让他全权处理，怎么办？

李世波出了大和矿业的门，站在街上，点了一根烟，像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转。大仙去哪找呢。这不是买俩茄子，弄筐土豆，上集就办了，大仙，集上买不着！采买好干，买仙难啊。

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哪，旁边正好有一家小茶馆。折腾一宿，肚子也叽里咕噜的直响。

哎，进去先吃点东西再说吧。进了茶馆，找张闲桌坐下，要了个大碗茶，和一套煎饼果子，一边喝茶一边吃东西想着一会往哪去。

合计半天没个着落，还是回趟家，堂弟出了事，得告诉叔和婶一声啊，是自己给兄弟带出来的，合计给谋了个好差事，攒俩钱，将来回家说个媳妇，这回可好；给弄丢个零件！还他妈是个大件儿老叔老婶就这一个儿子不好交代啊！

这边日本东家还逼着尽快找大仙，上哪找去啊，头疼啊！

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回去看看再说吧。再者说，家里老人多，知道的事就多。说不上谁没准给我联系个大仙啥地呢。打定主意，李世波先去了趟杂货铺，买了两包果子，两瓶酒。叫了辆骡车。

李世波老家其实也不远，爹妈和亲戚都住在城东面，离这二三十里地儿的二道河子。

他爹哥俩，还有个老叔，也住在二道河子。他有俩姐姐都给了外乡，爹妈在本村算是个富户，有五六间大瓦房，还有一百多亩地。

地大部分租给别人吃租子，留下点，老两口自己种着，也能多剩俩钱。

李世波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不想让他爹娘干了，可是老两口不听。自己还种留下来的十多亩地。

在李世波年少的时候，爹妈就是靠着这一百多亩地供着李世波念的私塾，这李世波也没辜负爹妈的心，学了满肚子日本话，又能写又能算的，得到了日本人的赏识。

日本人养了条好狗，也不差那点狗粮钱。每个月给开月饷，偶尔还给点跑腿的小钱儿，在矿里吃点工人的空饷，在挣点工人的买货钱，那也算是日进斗金了。人就这样；看不到你在外面做狗，只看你回家时的灿烂。

车子一进村口，就有人跑到老李家给李世波他爸报了信。等下了车，进了屋，李父就问“波子，今天咋有空回家了，这不年不节的，你那边不忙了？”

“嗯，现在不太忙，歇一天回来看看你俩。”李世波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爸，我回来啥也没给你们买，爱吃啥买点啥”李世波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到桌上。

李父接过了钱，指着桌上的酒和果子说“那这是留嘎哈滴？”

“啊，这是给我老叔地，我一会去看看他俩。”“哦，那是你亲叔叔，大老远回来了，看看去也对。哎？李二在那干地咋样，没给你打脸吧？”

李二就是受伤的那个工头，大排行李世波老大，他老二，大伙都管他叫李二。

“打脸倒是没有，但是他那人横唧唧，你还不知道啊，做事不够圆滑。不过有我罩着没啥事。”

“你是念过大书的人，他斗大字，不识一筐你俩怎么比。”提到儿子老李头满是自豪。

“爸，昨晚小二出事了。”“咋了！”听到李二出事了，老李头刚才还满脸的笑意瞬间消失。

“受伤了”“咋受的伤？伤哪了？重不重？现在怎么样？看没看大夫？”面对着家人一堆的问号李世波只能一一作答。

听了李世波详细的讲完昨天的事。老李头呆若木鸡。一是儿子把亲侄儿带出去的，指定有责任啊，二是伤哪不行啊，偏偏把‘宝贝儿’给弄没了，自己二弟是个浑人，那还不跟咱一家子“蹦跶”啊！

“爸，我先上老叔家看看在说。”李世波拿起果子和两瓶酒就要走。

“慢着，你先等会。”老李头跑进里屋拿出一个老山参和一根鹿鞭。“都带着吧，这是你前年给我拿回来的，我也没舍得用，你拿的那点东西太单薄，拿不出手。”李世波接过东西走出了家门。

老叔家在村西头，不远，几步的事。可是，这几步的路就不好走啊！

老叔在堡（pu,第三声读音，东北人很多地方不叫村子、屯子，都叫堡子）子里以前就是个梗梗，这去了还不得挨俩脖搂子啊。打骂倒也不怕，这要是连讹在赖，破裤子缠腿滴跟你浑不讲理，怎么办？

进了屋，李世波连坐都没敢坐。把东西往桌子一放。还没等说话。

“小波子回来了，哎呀，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啊，这家伙，连人参鹿鞭都上来了！你这、这得花多钱啊！这孩子啊，花钱不当事。”

首先说话的是李二他爸。“就是啊，回来能看看你二叔二婶的就行呗，还买这些东西干啥！快上炕坐着，炕热乎。”李二娘拿出抹布擦着炕沿招呼着。

“老叔老婶你们就别忙活了，都坐着，自家人客气啥。”

这人啊，要是有了能耐，小辈也会受到长辈的尊重，甚至长辈会拿你这小辈当成老太爷一样供着。不信你品，你身边就不乏有这样的人存在。

李世波这些年在外面一直混得就光鲜亮丽，每次回来又鲜衣怒马、出手阔绰，谁不羡慕，哪个不想打点溜须，托他帮办点啥事，谋个好差事啥的。

他二叔二婶就是托他给李二找的这活计，李二在矿上干好几个月了，也拿家来不少的钱。

写信告诉家里自己的工作是多么多么好，大哥在这又是多么多么的好使。自然老叔老婶把李世波待若上宾。

李世波看着叔婶殷勤献媚，心里却打着鼓。一会儿说出了真相会咋样

“老叔老婶，我这次回来是公干，还得请你俩帮点忙。”李世波没敢先说小二的事。

“哎呀，还帮啥忙啊，你的事不就是我们老李家的事吗，自家有事就一个字‘办’。不过你这大能人都办不了，我和你婶，一对乡巴佬能干啥？”

“老叔！我们矿里边这些日子出了不少怪事”李世波详详细细的讲了这些天矿里发生的事，包括昨晚闹耗子的事也说了。只不过没说李二的宝贝没了的事，只是说受了点伤，应该不太重，现在给送到日本医院去了。

“特意到这就是想让你二老帮找找三里五屯有没有能办这‘事’的人。”

李二爹娘听了先是大吃一惊，等听到李二受伤的事，急忙拦住李世波的话：“波子，你兄弟的伤到底咋样，重不重啊，没事吧？”

“让耗子给大腿里子咬了两口，隔着裤子我也没看清楚，就看血了呼啦滴，哪有功夫检查啊，赶紧送医院呗，咱能检查出个啥，到了医院人家给推手术室里了，咱也看不见了，这不是吗，还没等听到大夫说出啥结果，东家就派我出来了吗。”

听了李世波的话他老婶坐到地上就开哭，他老叔脑袋也耷拉到了裤裆。

哭了半天，李二妈站起来冲着李二爹说道：“老头子，你还在那傻坐子干啥啊，赶紧套车去医院看看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你个老东西还不去”

李二爹恍然大悟，起身就往后院磨坊走。李世波也跟了出去。

看着老叔一边从磨盘上往下摘驴的龙套一边说“你去有啥用啊，大夫不比你强啊，去了也不让进，再说了，大腿里子掉块肉能咋滴，又死不了，你去嘎哈！”

李世波也是仗着自己这些年鲜衣怒马，在老李家生成至高无上的地位，呵斥着李二他爹。

他老叔也吃这一套“大波子，那你说咋办啊，我就连去都不去看看你弟弟？”

“你去有啥用？大夫又不让进去，你就等我办完事到医院托托人，让大夫好好给治治，再说了，让耗子咬了，你能赖着谁啊，还不得是我办完事，跟东家说说，医药费看能不能让矿里给出，替你们省点钱，再给小二报几天工钱吗？你们要是去长春瞎闹腾，我可没法和东家说话了！到时候自己掏钱看病不说，一文钱的工钱你也要不回来，还得把小二撵出矿场，这我要是好好跟东家说，病好了小二还能在那干活，这差事你打着灯笼恐怕也找不到吧！”

“反正事我是跟你说明白了，去不去，老叔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顿大话把个老李头当时就拍没电了。“波啊，那现在咋办，你说，老叔听你的。”

“哎！这就对了。”“听我的就是把我的事先找人办了。小二，我敢打包票，指定没有生命危险，在医院先养着呗，掉块肉，就等慢慢长，赶紧替我请个大仙，把矿里的什么耗子、小鬼啥的该送走送走，把矿场整的干干净净的，我好给我弟弟跑医疗费和工钱的事。再说了老叔，小二是你儿子，我和你儿子还有啥区别啊，不把矿里的鬼神弄明白，说不定哪天，大耗子来了把我也咬了，你就不心疼了吗？”

李世波是念过大书的人，话说的有理有据，还刻意凸出了；耗子咬的你赖谁，这句话。

一席话给李二爹说的也没词了。“那去问问你老婶，从咱这往下走，谢家堡子倒是有个人，不知道行不行，听别人说，是新出马的，有两下子，不知道真假。”

“行不行先去看看呗，现在手里也没有好人选，万一要行呢，岂不是更好！”

爷俩边走边聊，回屋李二娘问“老头子，你怎么回来了？不去医院了？”“先不去了，医院那边听波子安排吧，咱去了别再添乱，你就不用管了。”

“我怎么就不管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嘎哈不让我管！”

“你管个屁啊！小波子都说了，这事得这么办”

老李头给老太太讲了刚才李世波说过的成破厉害，听着有理，老太太也不吱声了。

暂时安抚住了老叔老婶，下一步得赶紧去办东家交代的事。

“老叔老婶，你俩谁跟我去谢家堡子？看看那个新出马的大仙怎么样，不行还得赶紧找别人，矿里那边还着急呢。”“让你老婶跟你去吧，她就信这些玩意儿，这个不行好让她再帮你找别人。”

“你这死老头子，怎么说话呢，那仙家能叫‘玩意儿’吗，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波子，等我收拾收拾，在这吃了晌饭带你去。”

“不吃了，找人要紧，到谢家堡子，他要是不行，还得找别人，哪有时间吃饭啊，那边东家还紧催。你等我，我回家取洋车子，正好你也收拾收拾，一会我回来接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