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岛美惠

晚上八点多，列车准时到达旅大火车站。接站的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看年纪也不是很大，大约五十多一点的样子。李世波说，这是山口敬一的仆人，跟着山口敬一很多年了。

老头儿穿着朴素，长得也挺慈祥。不过厚德一直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偶尔的眼神相视，让人感觉到有一种阴冷，虽然笑脸盈盈，但是德爷打心里就生出了一点怵意。

老头儿和李世波认识。老头儿热情而又不失礼貌的和大伙打着招呼，说的是汉语，而且很流利。但李世波说他是日本人，叫坂田雄二。

坂田在前面带路，还帮着大家拿一些小来小去的东西。

火车站出站口的路很长，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程，才到了火车站对面的马路。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

坂田走到汽车面前，给李世波打开了车门。司机从另一侧下车，打开了后备箱，帮大伙往后备箱里放东西。

司机帮大家放完东西，关上后备箱，正准备回到驾驶位上的时候，在他身后突然一辆白色的小轿车，风驰电掣的向这里驶来。

大家放完东西，正准备上车，谁也没想到，悲剧即将发生。司机也感觉到背后的一阵阴风向他袭来。

可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白色的小轿车就要撞到这个接站司机的身上了。

这时候站在车的另一侧的坂田雄二，突然鬼魅一般的向白色小轿车掷出一物，那白色小轿车瞬间朝司机的另一个方向侧滑过去，呼隆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

白色小轿车的引擎盖支了起来，里面冒着白烟。惊恐之余，已经上了车的李世波和还没上车的厚德、蔡大胆，一起朝白色小轿车走去。

众人来到车旁，看到这里只有一人：黄头发、蓝眼睛，额头上流着血。双手扶着方向盘。满车的酒气，原来是一个俄罗斯酒蒙子。

厚德的好奇心促使他围着车转了一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让车子偏离了航向。

等走到车的另一侧一看，发现车的前轮子已经爆胎了，一个发亮的东西扎在轮胎里。

蹲下身仔细一看、是一个飞镖。并不大，长得挺奇怪、是个近乎圆形的多尖铁板制作而成的。问题是，长啥样无所谓，能刺爆厚厚的橡胶；妈呀！可见雄二并非等闲之辈。

一场虚惊，草草结束。德爷看了看那个醉汉，只是额头撞破了一点皮，并无大碍。五个人谁也没理他，又回到了福特小汽车上。

汽车发动，轰鸣的机器声将两旁的建筑物推到身后。汽车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别墅群，司机将车驶进了其中的一个院子里。

这是一个独栋的小别墅，上下两层，典型的日式建筑。院子里还带着个小花园。

车停好后，司机打开后备箱，取出了大家的东西。坂田雄二在前面带着路。依旧是热情谦卑，满脸笑容。

来到山口敬一的家，山口敬一穿着和服，坐在榻榻米上。见客人来到，并没有像往常高高在上地那样，而是热情的和客人打着招呼，让人感觉很亲和。

放下行囊，雄二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茶。

李世波简单给做了个介绍以后，先跟山口敬一汇报着矿里的事情。

厚德看着屋里的摆设，古朴简约、又不失庄重奢华。聊完矿里的事情，山口敬一话风一转：向厚德介绍他的妻子、名叫大岛美惠。

半年前得了一个怪病，开始也没有感到病情的怪异，只是当普通的病来治。

后来也没见好，感觉满洲国医院的医疗水平不行，就又去了日本的东京医院，在那住院治疗了几个月，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然而、各项检查身体指标几乎正常。

但病情逐步恶化。病发时、浑身抽搐口鼻流血，抽搐后，每次都出现假死。

后来有人说怀疑是邪病，然后就请来了日本的巫术师，巫术师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

只是说这病很奇怪，说有一种物质在大岛美惠的身上，时而有、时而又没有的，摸不着，也找到根

等回到关东州以后，又请来了当地的一个大仙，给大岛美惠治了两回，又烧香，又烧纸的。感觉好像是好了一点儿。

可是没过多久又旧病复发，那个大仙也没招了。这回抽搐严重，口鼻出血量明显增大，而且假死时间变长，以至于停止呼吸后，身体发凉

万一这口气缓不过来，假死就变真死了。所以，每次发病，山口都会担心，这会不会是最后的一次诀别。

可为什么说是怪病呢？就是因为在这段时间，在大岛美惠的后背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图案。

开始以为是服药出现的过敏、起的疹子，能有手掌大小。可是随着病症的恶化，图案已经非常清晰了，那个图案竟是一尊奇怪的佛像。山口敬一为了看病方便，还给大岛美惠的后背上的佛像拍了照片。

厚德听完李世波翻译的经过，也觉得很是蹊跷，一时间又不知从何下手。

厚德说：“山口先生，咱们能不能去看一看你的夫人，听你介绍，这个病确实挺少见的，能不能治得了、现在还不好说！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是去看看吧。”

山口点头说好，站起身在前面引路，将后厚德单独带到了楼上自己的卧室。

敲开门，迎出来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就是个病秧子。

皮肤白皙、面无血色，穿着和服，踩着木屐，乌黑的头发挽在头顶，发髻里插了根银簪子。双手互握、下垂到小腹，略微低着头，倒退着将两人请到屋里。

山口敬一也非常尊重自己的妻子。微笑着用日语跟叫美惠的这个女人说了一些什么，然后就看见这个女人对着山口和厚德，轻轻弯腰施礼，之后转过身，将和服的宽领往后一撩，和服从领口下滑到腰间。

白皙的后背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印记，印记泛红、是个图案，走进细看这个印记，不像那种刺青图案，光光滑滑的，这个图案是线条隆起，很有立体感的那种。

图案是一个奇怪的佛像，整体就和庙上的佛像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唯独不一样的就是佛像从眉毛往上不是头发、帽子，或者光头顶。

而是一个高高的、并卷曲着的、好像是大象鼻子一样的东西。另一个不同，虽然佛像有两个眉毛，却在眉毛下边儿脸中间的位置、长了一只眼睛。

德爷比划着、示意让这个女人穿好衣服。然后又从楼下喊来李世波做翻译。

德爷问这个病多长时间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山口敬一也答不上来、是什么引起的，只知道这个病大约能有半年多了吧。

厚德又问，半年前你带你夫人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事儿没有？山口敬一摸着屎壳郎胡子，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

厚德说你再想想，如果没有呢，明天白天的时候，我再给你看看宅院，是不是冲撞到什么了，导致得了这个病。厚德虽然不是很懂风水，但玄学终究算是一家。

几个人又回到了楼下客厅，大岛美惠的病，还得有待于考证。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从新京到旅大，虽然在火车上草草的吃了一点儿东西，不过车里的东西很贵。

李世波在车上只给大伙点了点儿寿司垫了垫肚子。这时雄二把茶点已经准备好了。三个人喝着茶吃着点心，和山口聊着大岛美惠的病情。

但山口一直也想不起来，在发病前那段时间到底接触过谁。因为大岛美惠发病前一直没有离开过家，他又经常不在家，偶尔回来，也很少带陌生人回来。

厚德一直找不到发病的原因。因此和山口告了个假，想早点儿休息，明天早晨给他看看风水再说。

蔡大胆和王厚德被安排到一楼的客室。客房摆设简单，屋里是日本人习惯睡的踏踏米。上面还有一张小桌子，放着精巧的水具。

王厚德和蔡大胆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客房。一路鞍马劳顿，蔡大胆跟厚德没聊了几句就打起了鼾声。

厚德躺在被窝里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一是换了新环境，二一个心里一直在想着大岛美惠的病。

夜、静悄悄的。唯有蔡大胆的鼾声、和华尔顿怀表的表针、发出嗒嗒的响声，证明这个世界尚未凝固。

厚德在榻榻米上像烙饼一样，熬了一个多小时。蔡大胆的呼噜声越来越大，闹的别人没法睡觉。

厚德披上衣服，看了一眼蔡大胆，真是没心没肺的，这觉睡的、抬出去扔了都不能知道。也实在受不了蔡大胆的呼噜声，想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德爷穿上衣服离开客房，来到院子里。四处静悄悄的。点了根烟，望着璀璨的星空和这座城市灯火阑珊的夜，证明这座城市还没有睡去。

厚德抽着烟漫步在庭院中，行至院口处，看见院内西南角搭建一个木制凉亭，两棵巨大的扶桑花、藤蔓已经攀爬至凉亭屋顶。

四月下旬的旅大、已使这两棵扶桑吐出新绿色的嫩叶，亭下有木制桌凳，德爷坐在凳子上，抽着烟想着心事

抽完烟，厚德将烟头向空中一弹，一溜火线划破夜空。看着烟头划过落地，忽然怎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头呢？

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站起身想好好看看哪里不对头。

回头看看凉亭，凉亭后面是一道围墙，墙不算高，一人左右吧，刚才坐在凉亭木椅上，是后背对着这道墙，扔烟头的时候是面朝东面，看的是东墙。

东面的墙就很高，有一人半高，所以感觉有些别扭。虽然别扭可又想不起来错在哪里，厚德挠着脑袋在院中闲逛。

逛到东墙边，东边后墙脚长着一棵老槐，厚德一拍大腿：已主楼为心，东墙就是左边，西墙就是右边。

左青龙高、右白虎低，男为龙，女为虎，男左女右。这青龙压白虎为不吉之兆啊。

以前老瞎子经常叨念过的几句话：门边土壁要一般，左大更遭官;右边或大胜左边，孤寡儿孙常叫天。

左边墙高：主家中主母体衰招祸，更易招惹官司。厚德脑袋忽然似灵光开窍了，又看老槐树、和凉亭扶桑，这也不对啊。

凉亭在西南角、为坤位，且有扶桑两棵，老槐在东北角艮位所生，在文王八卦里坤为土，主家中主母，艮亦为土，主家中少男。土虽养木，但木亦克土，也就是说此两地有木，克家中主母少男。这些不吉之兆，怎么都让山口敬一给弄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