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猎

就在他们回来的当天晚上，半夜下起了瓢泼大雨，雨下了整整七天七夜。那晚上不停地打雷，雷声大得惊人。震得大山都乱颤，山谷应着回音，闪电就像一群没眼睛的蛇，满山乱窜。也不知道要找谁！

接着就是山体滑坡的声音，轰隆隆的落石和雨水混合到一起，形成泥石流，那动静就像是几万头野兽在咆哮，听着都瘆得慌。

厚德在山洞子的洞口贴了一道黄符。说是：老天爷发了怒，这打雷是在抓该死的人和山里做了孽的畜生，这些畜生都快要‘成气候’了。老天容不得了，就派雷公和电母出来惩罚他们。它们没地方躲了，就会跑到这里躲灾祸。

用符把门封上了，他们进不来，雷也进不来，咱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犯了天条的人，先把雷当在外面，这里就是有人做了孽，雷也不能进来了，毕竟雷公和电母也不是特意为咱来的。

上山快十来天了，每人带了四十斤粮食倒是还有一些，可就是一天到晚的油茶面冲雨水，一点荤腥没有，蔡大胆的眼珠子都凝了。

一连下了七八天的暴雨，今天终于看见了太阳。蔡大胆实在受不了了、肚里馋虫的闹腾，提议出去打点野味回来解解馋。其实也不是光他自己，所有人不光是馋荤腥，更多的原因是成天猫在这黑灯瞎火的山洞子里，都快憋疯了。

六个人的小团队一起出了山洞。外面的景色和进洞前的光景可谓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刚出洞不远，就看到在前面山坡下面一点的一棵、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树、被雷劈成了两半，树冠都已经烧没了，剩下一些粗壮的枝丫，还在那冒着蓝烟。

被劈成两半的大树倒在地上，树的里面已经空了，形成很大的一个窟窿。树窟窿里一只巨型的黄鼠狼被雷劈死，身上冒着烟，侧卧在树心里。烧焦的皮子皱到一起，露出了白深深的一口尖牙。

雨虽然停了，山上依旧有洪水伴随着少量的碎石流向南面的河床。水很急，从山上下来的水里偶尔就会看到被淹死的、被砸死的、或是雷电击死的动物的尸体。

洞口东面以前有个峭壁，峭壁上面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在下面看就像一个大奔儿楼头，不知道是雷劈的啊，还是水冲的，现在也掉下来了，摔成好几大块，把峭壁下面的一片树林砸的像生了个钱疮。

想打点野味，几个人继续往山上走。刚绕过一道小山沟，前面的石头后面露出两根带叉的犄角。蔡大胆一看就红了眼睛，猫着腰、拎着枪、眼睛看着那两根犄角，一只手向后面的人勾着手指，示意大家包围上来。

一只鹿正在石头后面觅食，蔡大胆在左、老六在右，其他人在中间向石头后的小鹿包围上去。这只鹿好像听到了声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嗖的一下蹿出老远，撒腿就跑。

啪啪两枪，有一枪打到了鹿的身上，不过并没影响小鹿的急奔。蔡大胆边跑边嚷嚷：“老六，就你这两下子开什么枪啊，打不准就等离近了再打呀！”

这时青龙、老六、蔡大胆三个馋鬼，也没比鹿跑的慢多少，飞奔出去，朝着小鹿的方向猛追。剩下的人也在后面跟着。

跑了大约半里地远，啪的一声枪响，可怜的小鹿应声而倒。要说蔡大胆的枪法还真不是盖的，刚才要不是老六提前开枪，吓跑了这头鹿，蔡大胆早就把它撂倒了。

大伙围过去一看，这是一只梅花鹿，个头还真不小，被蔡大胆一枪打在了头上。

哎呀，荤腥是有了，这么大个家伙怎么往回弄啊！

蔡大胆让老六去砍一些青藤子，说用青藤子当绳子，把鹿的腿捆上，自己砍根树棍，然后大伙换着班抬回去。青龙比较灵巧，告诉蔡大胆不用你去。

青龙嗖嗖的几下就爬到眼前的大树上，挑了一根胳膊粗的小树干，看看还挺直流，拿着开山刀几下就把树棍砍了下来，砍掉枝丫，剁掉树头，留了能有两米多长，看看挺满意，然后坐在梅花鹿旁边等着老六。

老六去砍青藤子，找了几根看粗细、都不够结实，就往前走想找根粗一点的藤子当绳子用。走出不远，抬头一看有一根野葡萄藤，比手指头粗点，哎，这个正好。

老六抬头看着野葡萄藤，正往前走，没留意脚下，一个肉乎乎的东西把老六扑通一下，拌了个跟头。老六爬起来回头一看，我去！一个死倒被雨水泡的胖胖胀胀的，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

老六那也是老胡子了，死人见多了。只是刚才冷不丁的一下，吓了一跳。现在缓过来了，也没在乎，走过去仔细一看，妈了个巴子的，这不是小铁子吗，怎么死这来了！

老六坐在地上喊：“都过来！小铁子死这了！”

大伙扔下死鹿，都去看死人。等都围上来一看，小铁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只穿了条衬裤，腰带也没有了。两只手扣着地，手里攥着是连泥带草的。嘴张着，里面灌满了雨水，眼睛倒是闭上了，可是表情显得时分惊恐。身上也没发现有什么伤痕。

刚刚配上不久的王八盒子还斜跨在肩膀上。这把枪还是劫于二爷货船的时候，从那两个日本押运官身上得来的呢。当时分给老六和小铁子每人一把，小铁子当时乐得够呛，说这回不用再拿铁条往枪筒子里怼火药了，这东西啪啪啪的还能连着响。搂着王八盒子半宿都没睡好觉。

可也是啊，这就像秀才的笔、武士的刀一样，吃老横的人谁不想要个趁手的家伙式啊！可惜呀！稀罕了一六十三招，一枪还没放呢，人就死了。

金子和装金子的裤子也不知道哪去了，人才刚死七八天，露出的皮肤被这几天的雨水泡的肿胀发白，其他的到没啥大变化。

厚德看看小铁子上嘴唇雀青，太阳穴和眼皮也发黑青色，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两个鼻孔里有血迹，嘴角粘着青绿色的液体。

厚德说：“小铁子这是被鬼给吓死的！看嘴里；苦胆都给吓破了。一害怕心脏骤然加速，导致血管承受不住压力，脑袋里的血管崩开了，血就会从嘴里和鼻子里淌出来。”

大当家地看着小铁子说：“该他是个短命鬼啊，那明明都是咱的东西了，用得着还他妈偷偷摸摸的，半夜三更的往出整啊。黑灯瞎火的在这大山里乱窜，就算鬼不找他、大黑瞎子也不能饶了他啊！”

杜海说：“虽说他抛下咱们自己走了，但毕竟兄弟一场，怎么也得找个地方挖个坑，给他埋了啊！”

杜海说得倒是对，可是这大山全是石头，又没有工具，想挖个坑可真挺费劲，那也得挖呀，怎么也不能让自家兄弟暴尸荒野啊！

德爷帮着选了个地方。背靠着大山，左面是山上往下流的雨水，右边是几块光秃秃的岩石，前面是一片黑树林。寓意着：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小铁子虽说有点私心，但平时人还不错，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一直到死，也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找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希望他来世能投生到一个有钱的人家，最起码一辈子不用再为吃喝发愁啦！

地方也找着了，挖坑只有开山刀了。一直挖到快天黑了，勉强挖了个比小铁子大了不点的坑，把人放到里面。

老六取下了小铁子的子弹带挂在自己身上。把小铁子的王八盒子正了正放到胸前，又把小铁子的两只手摞在王八盒子上面。稀罕一回，让他带走吧。大伙连用脚踢再用刀撅地把小铁子给埋了。

埋完人，大伙换着班把梅花鹿抬到山洞。这时天已经黑了，本想着明天白天在收拾这鹿，今晚就凑合点油茶得了，可是蔡大胆馋的不行了，非说放到明天肉就不好吃了，非得现在就弄肉吃。

厚德一看这架势也不稀管他，累了一天了，吃点啥对付不饿了就行呗，干嘛黑灯瞎火的弄它呢。蔡大胆就拽着青龙和老六跟他一起弄。

厚德坐在篝火前跟常怀玉和杜海聊天。杜海说：“大哥，这都十来天了，山下的鬼子应该都撤了，明天要不要派个人下山看看？还是咱一起直接就下去？”

常怀玉看了一眼厚德说：“下去也行了吧！这大雨下了这么多天，他们还在山下守着干嘛，我估计开始下雨的当天、鬼子们就能撤走了，无非留几个黑狗子在那看着，这七八天的大雨，我合计现在啥也不能有了。”

厚德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没说话。常怀玉看德爷点了头对着二当家的说：“那就明天下山，跟弟兄们说一声准备准备，头走前先去一趟那条破船那，看看被没被大雨给冲跑了。”

杜海说：“嗯，先上船拿点金子，下山了用它招兵买马，咱的人太少了。要是想干这行，咱也不能动不动就让人追着跑啊！等有了钱、招集他个五七八百的弟兄，在买几门小炮；就凭着这大山的地形，来他个三千五千的鬼子咱也不怕了。”

常怀玉笑笑说：“老二你这是要造反啊！连小炮都要架上了，这也不是单单拉绺子的事啊！”

杜海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对着天空说道：“造反就造反，还能咋地！妈了个巴子的，怎么就得小日本说算啊！我要是有人有枪，就把这帮兔崽子都绑起来、扔到海里喂王八。二爷也来当两天家、看看他妈还能咋地！”

“不能咋地！就是明天吃着不新鲜，你看看现在这肉多新鲜！快来，各位爷，烤上！”蔡大胆拎着一大块鹿肉来到火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