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山

晨光熹微，六个人准备离开洞穴到山上看一看，然后去沉船那取些金子再下山。经过这几天的暴雨洗刷，空气格外清新。

踏着晨露，厚德说离开前想上去看看顶上古建筑变成个啥样子。时间还早又没啥急事，大伙随着德爷往山上走。

这次没有走河床的那条路，山坳在东面，河床在南面。再往南去然后再上山坳很明显要多走出一个九十度的弯。老六边走边采蘑菇，利用细藤条把采到的蘑菇穿成串。雨后的山里，胖嘟嘟的蘑菇在树下或角落偷偷地钻出了地面。

到山坳的直线距离并不很远，一串蘑菇刚穿满，就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

以前到过的、河床的高坡处已不复存在，滔滔的河水正从坡上往下流。厚德说：“山上的河床干枯了上千年了，这又有水留下来了，难道水源枯竭了，还能复苏吗？”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杜海他们就想看看山上的建筑还有大裂沟、现在是个啥样，一味地弓着腰往山上爬。

到了以前的山坳处，哪还有山坳子了，早已变成了泽国。白花花的波浪推着水流往山下淌。

由于这次的暴风雨过于猛烈，对面山脚下的古建筑已经变成一堆堆的烂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还没长草的坟头，守望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想过去已经不可能了。老六灵机一动，对常怀玉说：“当家的，咱来的时候走了两天的山路，现在这有河了，要不咱扎个木筏回去啊？”说完又看看杜海继续说：“扎个筏子，到沉船那里还能多装些金子，再说也快啊，我合计着顺流而下，坐着小木筏咱们有半天就能到家了。”

杜海说老六的想法不错，山里的树木多的是，砍点木头也不难，找些青藤子做绳子，就可以扎个木筏。

想法一经同意，大伙砍树的砍树，割藤子的割藤子。众人划桨开大船。很快木筏就扎好了，又砍了两根长长的树干做成篙，试了试木筏，还挺结实，可以下水了。

以前庞大的黄金冶炼厂就是用下面这山坳子当码头，成品黄金就在这里装船然后运出山的。如今物是人非，码头还在、却不见了当年的繁华。

本已沉睡的大山被几个亡命天涯的人所惊醒，正可谓：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几千年。

木排被几个壮汉推下水，紧接着，六个人弃岸蹬舟。水流很急，只需用篙控制一下方向，小木筏就随波逐流很快往山下漂去。

这些人都是海盗出身，使船都是没得话说。快到沉船的地方了。这里已经形成了二十几米宽的河面，沉船的位子早就被河水漫过，小木筏只能撑到岸边，然后寻找沉船的具体位子。

老六先跳下木筏，然后拽着青藤子把木筏拉倒岸上。大伙下了木筏。经过辨别沉船的位子，准备让青龙下水找船。

青龙是他的外号，真实姓名叫什么，不知道。但是他的水性极好，在海里就像一条小龙一样，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外号。

青龙脱波脱波就下了水，水流很急，如果没有经验，你想到哪个位子，水性平常的人还真不一定就能到达那个位子，中途就会被湍急的河水冲的偏离航线。

青龙是不在河面上游的，上面水流急，而下面水流就稳得多了。但是没有很好地肺活量、潜下去恐怕就上不来了。这还不单单是靠肺活量的事，还要会在水下换气，所以青龙一个猛子扎下去，十几分钟可以不用上来换气。

青龙潜到河底，浑浊的河水能见度很低。这次河流的形成主要是山洪暴发引起的，山上的泥沙还有石块都跟着洪水一起涌到了河床里面。

沉下的古船业已不复存在，早被泥石流砸得粉碎，破败的木板可能现在已经都进了大海了。青龙上来换了口气，再次潜到水下。

一无所获；水下全是泥沙和石块，铺了厚厚的一层，足足得有个一两米厚。青龙再次上岸后跟大伙说：“船的具体位子现在搞不太清楚，下面的石块有一两米的厚度，根本没法清理，位子在不精确，就算将来有条件清理，要是定位不准也是徒劳，看样子目前是动不了了。”

河床确实因为洪水改变了以前的样貌，沉船的位子都是估算的，谁能定准精确地位子呢，况且上面又盖了一层厚厚的泥沙，打捞计划眼下是做不了了。

大伙上了木筏，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价值万金的东西就这么就没了，谁还能高兴得起来啊！

虽说与巨额宝藏失之交臂，但是日子还得过啊。鬼子也不能说你们受到了这么大的损失就不抓你们了啊！

河水流的方向是大窑湾入海口。他们想回响水寺的话就要在中途靠岸。杜海说：现在山上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不如先去他以前住的那个屯子避避风，然后再派人打听一下山那边现在是怎么回事，要是安稳了再回山上也不迟。

常怀玉觉得杜海的话很有道理，就决定跟杜海先到他的老家避避风头。

杜海的家在他们藏船的大孤山还要往东走，是一个比较繁华的‘会’（满洲时期的叫法，大致是镇的意思）叫马家屯。

他们不敢到响水寺附近靠岸，只能顺流而下，小木筏一直漂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几个人才弃舟登岸。

马家屯虽然挺繁华，但是离着城里这边较远，抓他们的风声未必能传到这里。几个人不敢走大路，都是绕着小路直奔杜海的老家马家屯。

到了杜海的村子，常老大问这么多人住在哪里，杜海说你们只管跟我走就是了。

杜海的家里以前条件挺好，有着一百多亩地，一年靠收租子小日子就挺好过。可是后来杜海他爹也是闲得无聊，攒了点钱就到会上的一个宝局（赌场）耍钱。

开始的时候就是跟着小打小闹的，输点赢点家里有，也不在乎。可是去常了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押宝、推牌九、掷色子有啥干啥，啥大干啥。

一来二去的就上了瘾。耍钱就是十赌九诈，光凭着今天点子横，赢就赢点小钱，输就输个大个的。

这宝局有个小子叫董二，就因为过去耍腥钱（使咋）让人抓住了、给砍了一刀，从眉毛到脑门子上留了个大疤瘌。有人就给起了个外号董二疤瘌、也叫二疤瘌。

二疤瘌是蓝道（会玩鬼儿，会使咋，且有一个独立的圈子都是干这个的）上的人。就指着这个买卖活着，看杜海他爹是个雏，还有俩糟钱，就天天找老杜头，今天请喝酒，明天请吃饭的，一来二去俩人好上了。

可二疤瘌又不是慈善架构，请你吃点饭、喝点酒，无非就是下点鱼饵罢了。等老杜头上钩了，这边也开始下手了。一来二去，杜海他爹这俩钱儿就输没了。

董二看老头没钱了；但是还有房子还有地呢。董二疤瘌就借高利贷给杜海他爹。杜海他爹是牛渴奔井，只要有水我也不管他深浅了。一头扎进去，最后房子地全输了，还该着董二不少的钱。

后来董二疤瘌来逼债，这回也不请喝酒了，也不请吃饭了。那时候杜海才十七八。旧社会人结婚都早，杜海他娘才三十六七，还有几分之色，董二疤瘌就打起了坏主意；说没钱就拿杜海他娘抵债。

杜海他娘也是立得起牌坊的主，认可死也不同意，最后到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

杜海他娘一死，老杜头也醒了腔，想想过去有房有地、吃喝不愁，老婆孩子其乐融融的，现在啥都没了。越想越想不开，最后搁腰里别了把擒刀，就去找董二疤瘌算账去了。

过去东北在江湖上混的，有‘四大家族’，说的是：横、蓝、荣、革。这第一位：横；就是吃老横的，胡子、土匪；荣；就是‘骗’，革；就是‘偷’。蓝；就是董二疤瘌这伙的；管耍钱叫做买卖，他们就是做这行买卖的，身边都有一伙人，平时看不着他们在一起，但是一旦他们的‘对象’醒腔了，想炸屁儿，人就都上来了，轻来轻去的，他们就拉个偏仗，真要是事大发了，那就直接上了。把你干倒完事。

杜海他爹虽然拎着把擒刀去的，瞅着到挺像那么回事似的，可那有什么用啊！打打杀杀都是江湖人干的事，杜海他爹往多说就是个小地主，成天和地垄沟子打交道，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啊！

二疤瘌这帮人是干啥的啊，就是吃这碗饭的！经常有人醒腔了，来找后账，像杜海他爹这样的人那不有的是吗。

等杜海他爹到了二疤瘌他家里，拿着刀哆了哆嗦地也不敢下手，正讲究呢；二疤瘌一棒子就给杜海他爹撂倒了。可打他爹体格也单薄点，打的在巧点，杜海他爹挨这一棒子就一命呜呼了。

杜海在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官面上的人来了，让他去收尸，说他爹带着刀私闯民宅被打死的，人家董二是出于自卫，他爹白死！

杜海这个人和他爹不一样，性格耿直、倔强，胆子也大，人也骄傲。

知道是董二有钱，在衙门把钱使唤上了，再加上自己爹也窝囊，属实是拿着刀到人家家里去了

杜海爹也死了，娘也没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那时候杜海都十七八了，什么不明白啊，这还不是他爹交的那个朋友董二疤瘌给整地吗！没有董二之前那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最后把心一横，这仇非报不可。他也知道董二疤瘌到哪都是一群一伙的。就凭自己想报仇还得跟他爹弄成一样下场。那怎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半夜了，等他身边的人都散了再下手。

一天晚上杜海在腰里别了把锤子，就把董二疤瘌给盯上了。眼看着董二疤瘌晚上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就在附近等着，不敢现在下手，时间太早了，一旦董二一喊，再来了人咋办。

杜海等到下半夜了，看大街小巷的、家家都关门闭户灯也灭了，杜海从后窗户就跳进去了。这董二疤瘌也不知道在哪喝了不少的酒，睡得像死猪似的，鼾声如雷。

杜海把锤子抡圆了，对着董二疤瘌的脑袋劈了啪啦就砸了二十来下。这董二疤瘌也挺棍儿，就这么打人家一声都没吭。其实头一下就把董二打死了，但杜海就是一个劲的往下砸，好好出出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