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珍珠奶茶

冬日天黑的早，等慕烟到了小镇已临近傍晚了。

暮色昏沉，寒风呼啸，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男女老少围成一团，挤搡在那条宝宁河边。

商船上贵重的物品已经搬运到高官权贵的府邸里去了，剩下些货物则运送到各大铺子里。船上还残留着一些零散的小件，一位中年男子就这么站在岸上吆喝贩卖。

虽说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可这些年轻的妇人和尚未及笄的女子依旧是挤破了头争夺。这些舶来物稀奇罕见又价廉，琉璃珠子剔透玲珑，玫瑰精油味浓不散，姑娘家都爱用。

慕烟心里也很好奇，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摊位倒是摆了长长的一条。

她自觉的排起了队，站在了最外边的一个空位上。慕烟放下竹筐，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下来，汤婆子已经不热了，但在这四面八方刺骨的寒风中，奶茶尚有余热的温度。

慕烟抖出一块破布垫在地面上，然后依次取出筐中的奶茶放在薄布上。再把竹筐反面向下倒扣着充当桌子，往上铺了一块绣花的干净桌布，把三种口味的奶茶都摆在其上。

旁边一位老妇人卖的是糕点，天冷风大，老妇人把糕点用对应的各式花纹的匣子一一装好，鳞次栉比，看起来很是清爽。

老妇人约莫六十上下，满是皱纹的脸慈眉善目，穿着一件褐衣，头上系着棉布抹额，怀里揣着个暖手炉。见她脸颊被风吹的通红，当下便要把手炉塞给她。

“不用了，阿媼，我带了汤婆子的，您瞧。”慕烟怎么忍心看着一个老太太挨着风吹，忙笑着婉拒了。

老人家这才做罢，嘴里还说着：“姑娘家要晓得养生的，可不能挨冻了，风寒可是能要了人命的。”

“晓得了，晓得了。”

面对陌生人的好意慕烟也打心底里高兴，她拿出了一杯奶茶，投桃报李的欲送给她。

谁知这一举动差点惹怒了老妇人，老妇人转眼用一种严肃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教诲的意味。

“小姑娘，养家不易，赚钱不易，寒冬腊月天的，你我萍水相逢，怎的轻易就要给茶我喝？省下这一盏茶可以多卖个几文钱呢。”

听出来这其中的指点，慕烟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心生好感。她笑着又将奶茶往前递了一寸，说：“相逢即是缘，这是我第一次出摊，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都需要请教您呢。再则，我的茶是加了牛乳和糖的，也不知合不合大家的口味，您就当帮我尝尝，我日后也好改进不是。”

慕烟这番话说的落落大方，合情合理。老妇人暗自点头，不再勉强，顺势接过了奶茶。

她没要吸管，就这么揭开盖子喝，奶茶醇厚丝滑，淡淡的奶香和果香在嘴里一抿，唇齿留香。又有几颗小圆子富有嚼劲，给这款茶水添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老妇人虽然年迈体弱，只因儿子从小嘴刁，对吃喝这方面一向很有讲究，此刻也忍不住赞叹道：“小姑娘，我老婆子还是头一回喝到这样的茶水，甜而不腻，姑娘这款茶可有名字？”

“这是荔枝红茶。阿媼喜欢就好。”

“姑娘于这道上还是很有些天赋的，你的手艺不会被辜负的。”老妇人连声赞道。

慕烟听的却有些羞涩，奶茶的制作简单，食材都是现成的，她其实只是简单加工了一下而已，就被人夸是天赋了。

两人这边正在谈话，另一头的河岸还火热朝天着。

只见中年男子高高举起手上的琉璃灯盏，在这暗淡的天色中微微的散发着荧绿的光。

“各位，这是最后一盏琉璃灯盏了，因着做工不精，略有瑕疵，如今便宜卖了，只要一两银子就可以带走。最后一件物件了啊，此时不买，下次商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两银子？”隔着老远慕烟也看不清那琉璃灯盏的做工如何，只不过在这个朝代能有外来的物品，虽是次货五百文钱也很便宜了吧？

老夫人还以为她在吃惊，出声解释道：“这琉璃灯盏一般来说都不是卖于我们平民百姓的，只有嫁姑娘置办嫁妆的时候会去铺子里买一件。铺子里都要卖到三两银子以上，这人倒也没有坑蒙拐骗，一两银子的确是挺划算的。”

慕烟在心里悄悄估算着这个朝代的物价，那边嘈杂混乱一团的声音中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杜掌柜，这个东西我们家小姐要了。”一位穿着浅碧色绣蝶扣身袄裙，头上围着昭君帽，腕上甚至还带着一个水色较好的玉镯。这通身的打扮精致秀美，竟只是给人家做丫鬟的。

白璧从人群外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交到那位杜掌柜的手上。

那位杜掌柜显然也是认识这位白璧，笑呵呵的收了银子，说：“白璧姑娘怎么来了，先前还有一批成色极好的琉璃灯盏已经送到碧玉阁去了，你们家宛姑娘尽管去铺子里挑就是了。”

白璧姑娘怎么会由着他瞧不起自家小姐，伸出手接过琉璃灯盏后，小声解释道，“你也知道，吕老相公才走不久，小姐不好太过张扬。等过了这段时日，自会亲自去碧水阁里。”

既然东西都已卖光，众人也不再逗留，或是悔恨没抢着东西，或是心满意足的归家。

众人一散，小摊的生意又都恢复了。买话本的，买胭脂水粉的，买糖葫芦的买糕点的，小商贩们又忙碌了起来。

作为老妇人的糕点生意极好，甚至排起了小队，客人一丛又一丛的，还和老妇人唠着嗑。

这位客人出手大方，一整匣子的糕点都打包带走了。老妇人送了他两块新口味的糕点，客人站了一下午，此刻狼吞虎咽的，几口糕点下肚被噎着一呛，一边咳嗽一边问，“吴老太太，你这可有茶水？”

“唉，李老先生，您小心些，我这没有茶水。”老妇人摇摇头。

话音刚落，李老先生余光撇到隔壁慕烟的摊位，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正要收回目光，二人视线相撞，慕烟灵机一动，忙推销道，“李老先生，我这是卖茶水的。名叫奶茶……”

话还没说完，那位李老先生一把捞过一杯，揭开盖子就往嘴里倒。

本是打算顺顺气，没想到这个奶茶还挺好喝的，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李老先生一抹嘴，问：“姑娘，你这茶倒挺好喝的，多少钱一盏？再给我一盏带回家，给我老伴儿尝尝。”

参考了一下吴老太太的价格，糕点是两文钱一枚，慕烟答道，“您手上这杯是蜂蜜奶茶，只要五文钱一杯即可。另外还有蜜桃乌龙和荔枝红茶两种口味，先生想要哪种？”

这名字倒是取得不俗，李老先生想了想，实在是好奇，大手一挥道，“那就两样都要吧！好喝我日后再来。”

慕烟欣喜的收了钱，把奶茶和吸管都递给了李老先生。

后面排队的人见李老先生这么豪气，心里也都对这奶茶产生了好奇。他们一下午几个时辰都在讨价还价，此时嗓子干渴的不行，五文钱倒也不算很贵，毕竟那个茶盏看起来挺大的。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会有无数闻风而来的人。大家都是买了糕点后来买她的奶茶。

大家都是抱着尝一尝鲜的心态，吸溜了几口后，倒是真的像捡到了宝藏一样。有位大妈便问道：“姑娘，你这茶叶是叫什么？倒不似平常喝的那些茶，我让我家大郎也去买些回来。”

慕烟正愣着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吴老太太就替她解了围，“人家小姑娘是祖传手艺，告知了你还怎么摆摊子？”

大娘也意识到了这话不对，讪讪的离开了。

暮烟带来的二十杯奶茶，很快就卖出了一半。尝鲜的人毕竟只占少数，大部分的人还是保守不敢尝试的，五文钱都够普通百姓家吃一顿晚饭了。

此时人已走了大半，隔壁吴老夫人已经卖完糕点在收拾摊子回家了。暮烟便扯着嗓子吆喝，“最后九杯，最后九杯，有蜂蜜奶茶，珍珠奶茶，荔枝红茶。可以带回去一家人分着喝，男女老少皆宜，甜滋滋的谁都爱喝。”

“便宜卖了啊，只要四分钱这么一大杯，不好喝不要钱。”

这话说的又有几个人心动了，冬日里上街的次数少，难得来一趟，便是带些东西回去给女儿夫人尝尝又何妨。

一刻钟后，慕烟也卖完了她的奶茶，吴老夫人和她道别。此刻天色全然昏暗，慕烟找了家铺子买了个手提灯笼，纸糊的怕被风吹灭，只好忍痛买了个质量好点的，花费了十六文钱。

夜路难行，行人又少，慕烟不敢从小路回家，走正道又要一两个时辰，家里的姐姐也不知会不会担心。

今日是她第一次出摊，时间估算上还是草率了，下次再来还得再早些。

夜色越走越深，慕烟裹紧了衣领，一只手紧紧的提着小兔灯笼往家走。

走到村口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漆黑的路上有个小光点，慕烟有些害怕，低着头加紧脚程往前走。

来人却横冲直撞的往她身上扑，慕烟吓得往后一仰，纸灯笼也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