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子铁了心闹大,想要夷平信宁侯府的话,信宁侯知道他说的会成为事实。
可是他看出来了,太子只想要苏潼死。
而不是拉着信宁侯府所有人陪葬。
太子,舍不得苏玉瑾死。
他听说,为了医治苏玉瑾的脸,太子已经派了三拨高手前往北方寻找千年冰蟾蜍。
信宁侯对苏潼也不是有多深的父女之情。
当然更不可能是舍不得苏潼去死。
要是苏潼死了,就可以讨好太子,永保信宁侯府富贵,他肯定不会犹豫。
但是,这会信宁侯确实犹豫了。
他唯一的嫡子苏少权已经死了。苏潼是他仅剩的嫡出孩子。
而且,苏潼变了。变漂亮,变能干,懂医术,会赚钱。
三殿下似乎还对苏潼有意,她与定北王那个杀神好像也有交情。
认真比较起来,他从来没在意过的孩子,好像并不比玉瑾差。
即使太子现在对玉瑾不错。可谁能保证以后?
再说,最重要一点,信宁侯就是担心万一苏玉瑾的脸不能恢复如初,那太子对苏玉瑾的情谊还会在吗?
就算情谊还在,对着一张难看的脸,那情谊又能维持多久?
信宁侯沉默得有些久,太子等得失了耐心。
他紧紧盯着信宁侯,狐疑的目光在信宁侯脸上转来转去:“信宁侯,难道你想包庇苏潼?”
“你就不想想侯府其他人?不想想满门上下有多少人命?”
“你想让他们统统都给苏潼陪葬吗?”
老实说,苏潼也诧异了一下下。不管信宁侯出于什么原因犹豫了,至少证明这个耳根软的男人还不完全是个糊涂蛋。
也还不算完全泯灭人性。
不过,苏潼也看得出来,只要太子再逼迫一下;信宁侯肯定就坚持不住,也不会为了她而顶撞太子得罪太子。
毕竟,死了她一个,他还有的是女儿。
信宁侯内心正在疯狂的天人交战。
他躲避着太子投来的目光,陡然朝苏潼厉喝道:“孽障,还不赶紧跪下给太子殿下请罪。”
“要诚心请罪,一定要让殿下满意,让他宽恕你,知道吗?”
苏潼掠了眼太子,发现他左手衣袖划了道口子。
衣袖破损处,有隐隐点点的猩红。
大概,这就是“她”行凶对太子不轨留下的痕迹。
苏潼无声冷笑。
呵,就这伤口,做得也太敷衍了吧。
就算要用苦肉计栽赃她,好歹也做得像样点呀。
这个色令智昏的蠢蛋。
苏潼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是苏玉瑾陷害她。因为太子压根认不出她,自然不存在结怨结仇的任何可能。
要她下跪请罪?
那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有罪!
等于承认她确实冲撞太子,意图对太子不轨,还拿刀子想杀一国储君来着。
这罪名太重。
苏潼觉得,她肩膀太嫩了,姐扛不起!
所以,她没听信宁侯的话。
“请罪?”太子冷笑,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信宁侯,“刺杀储君,罪无可恕。”
这是非要苏潼死不可!
信宁侯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不是对苏潼有多少父女之情,而是,苏玉瑾的脸能否恢复还是未知数;他不想冒险,他想留着苏潼性命。
也许,苏潼日后能够走得比苏玉瑾更远。
但是,太子铁了心要诛杀苏潼;而苏潼还不肯服软。
他,就算有心想保苏潼也无能为力。
信宁侯心里生出一股绝望与无奈来。
偏偏苏潼这个当事人最像局外人,无论是太子发怒逼迫,还是信宁侯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她仿佛完全没看到一样。
不,苏潼其实看到了。
只是,她从进入这里开始,就努力为自己寻找生机。
信宁侯帮不了她,也不可能尽力救她。
苏潼非常清楚,她想活着还是得靠自己。
而现在,她的生命主宰在太子手里。
太子眼底青影十分严重,苏潼怀疑他有病。
这,就是她的生机。
“太子殿下——”
苏潼斟酌着开口,却被骤然闯入的人打断。
“信宁侯,这个庶出玩意冲撞了本王,本王心情十分糟糕,你现在就打杀她,让本王解气。”
随即“咚”一声,苏玉瑾像玩偶一样被扔到地上。
苏潼愕然扭头。
“定王爷,定王爷,你不能闯……”管家气喘吁吁在后面追着跑进来。
望见司徒烨已经到了正屋,而信宁侯与太子都齐齐怒目朝他望来。
管家吞了吞口水,躬着身,飞快退了下去。
信宁侯坐不住了,屁股下似被针扎一样,他猛地弹起来。
一脸惶恐地看着杀气腾腾的定北王。
无措又无力地拱了拱手:“不知小女如何冲撞了定王爷?”
司徒烨负手而立,金冠墨发,玉面俊俏。他不笑的时候,浑身都流露出威慑逼人的威势。
他淡淡一眼扫过信宁侯,居高临下睥睨着蜷在地的苏玉瑾,道:“这个玩意,她在院里上吊自尽,偏偏不会挑时候;本王进来时,她才自尽。”
“实在是晦气!”
“一个庶出的玩意,冲撞本王,侯爷要是打杀了;让本王出了这口恶气,这事就算了。”
“要是侯爷舍不得,”司徒烨嘴角微微扬起,凝视信宁侯的目光仿若深渊,他慢条斯理地捏了捏拳头,“那本王,只好自己出手为自己讨个公道。”
“想必,侯爷你会大义灭亲,不会阻拦本王?”
司徒烨语气浅浅,目光淡淡,好看的唇畔甚至还噙着隐隐笑意,可他是认真的。
信宁侯知道,他是认真的。
这个用拳头说话的杀神,不会跟他客气。
信宁侯双腿一软,委顿在地。
天啊,这都叫什么事。
为什么这些大佬,他得罪不起的大佬,一个两个吃饱了撑着,跑来他府里杀人?
一个要杀他女儿,另一个也要杀他女儿。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