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捧着一杯清茶,双手撑在桌上,半边身子柔软无骨一样懒洋洋趴着。
她睁着一双天生含笑的眼眸恳恳切切地看着苏明枫,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仅抿着唇含笑不语,光是这眼神也让人坚持不了多久,就得丢盔弃甲在她面前投降。
苏明枫垂下眼眸,刻意让自己不去看隔着茶水袅袅雾气下的少女有多俏美动人。
他冷声低斥:“坐好些,端正点。”
“坐没坐相,跟没骨头的小狗一样趴着,像什么样。”
苏潼呶了呶嘴,轻抿一口茶,浅笑:“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在我自己家里,我愿意怎么坐就怎么坐。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为什么还要端着让自己难受。”
“你快告诉我,他的府邸怎么突然烧成那样。我瞅着,起码半个皇子府都烧成了废墟。”
苏明枫意味不明道:“你是关心过程还是结果?”
“我两样都关心不行吗?”苏潼笑嘻嘻道,“快说吧,我洗耳恭听呢。”
苏明枫默默看了她一眼,却先告诉她另一件事:“五皇子府发生大火后,救火的人在他的寝室旁边发现一间密室。”
苏潼眉梢一挑:“密室?”
“密室由于遭大火破坏,意外露了出来。”苏明枫看她的眼神眸光明灭,意味难辨,“有人在那间密室发现一个密封的铁匣子。”
“铁匣子遭大火焚烧变形,大火扑灭后,里面的东西意外掉了出来。”
“这两天,那些东西正在礼部官员手里。”
顿了顿,又道:“嗯,也有一部份在鸿胪寺的官员手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潼想了想,惊讶道:“莫非从他家密室发现的东西是他国文书或者信件?”
只有他国文字记录的东西,才需要找相关人员做翻译嘛。
这事很好猜。
接待外宾与外宾打交道的事,平日都落在礼部与鸿胪寺这两个部门。自然是这两个部门的官员对涉外文字更为精通。
苏明枫点头,表示她猜得十分正确:“虽然眼下还没翻译出来,不过……”
他看了眼笑意晏晏的少女,这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那只烧变形的铁匣子,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苏潼心中一动:“不会是哪国皇室特有标识的信物吧?”
苏明枫给了她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
苏潼:“……”
还真一猜一个准。
她是不是该考虑去赌场下几注大的试试手气?
“不对,”苏潼赶紧将杂念摒除出去,“你跟我提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他家为什么起火,又为什么烧成现在这样子而已。”
连大门与大半府墙都烧没了,可怜见的。
苏明枫蓦然沉寂下来。
就一双微凉的眸子定定盯着苏潼。
苏潼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她无意识地拢了拢双臂,疑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这目光,忒瘆人。
“苏潼,五皇子在大火当晚,被横梁砸中,断了左腿。还当场晕了过去。”
“太医救治了两天,不久前才刚醒过来。”
苏潼:“……”
“他的腿保不住了?”她心中一动,“你担心他会找我治腿?”
“还是担心皇帝会拿圣旨压着我给他治?”
“不对,估计皇帝不会为他干这种事。”齐志璜又不是齐霏,非嫡非长,难以分得帝王两分疼爱。
而且,还有那几份不知是什么内容却放在密室里的文书与信件。
皇帝难道对这个儿子就没有疑心?
苏明枫淡淡道:“到现在,你还听不出来?”
苏潼愣了愣,满脸茫然:“我该听出什么来?”
苏明枫:“……”
“咳,”苏明枫微垂的眼眸透着几分无奈,这妹妹也不是真变笨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五皇子府的火,不是意外。”
“那个密室暴露出来,更不是意外。”
就别提那个烧变形的铁匣子与里面放的东西了。
苏潼:“……”
静了一会,她幽幽轻叹:“就算不是意外,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该不会以为这事是她干的吧?
她和齐志璜又没仇怨。
等等,说到仇怨——齐志璜一定认为他们仇深似海,轻不了。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少女双目灼灼盯着他,“比如,关于我莫名其妙被撸掉官身这事?”
苏明枫最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别过脸,无需犹豫与考虑,飞快就招了:“对,他也在里面掺和了。”
还有,你被人放冷箭射杀的事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至于别的,苏明枫也不说了。
看来,这些肮脏令人不悦的事,司徒烨一直没跟苏潼提。
定北王也是睚眦必报的家伙。
齐志璜对苏潼下手,司徒烨对齐志璜下黑手也没有心慈手软。
嗯,不愧让他妹妹倾心的人,勉强也算合格吧。
苏潼轻轻敲了敲桌子:“这么说,他家失火……天灾人祸?”
十有八九是人祸。
她想起司徒烨躲躲闪闪不肯吐露实话,大概就是在这件事瞒着她了。
司徒烨会动手报复齐志璜,大概查到实证齐志璜曾谋害她。
苏潼轻笑一声,目光柔软下来。
难怪司徒烨会突然提议让她去涠州观潮,原来是为了让她离开这些龌龊,让人对齐志璜下黑手给她出气。
通敌卖国?
苏潼现在就已经能肯定,那些还没翻译成大燕文字的东西,一定含有这方面的“铁证”。
那不就是齐志璜他们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吗?
“这下有好戏看了。”不知皇帝看到那些铁证,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你还笑得出来。”苏明枫弹了一下她脑门,没好气道,“他的断腿太医治不好。”
“你和卫浔既然回来,大概不出两日就会找上门,让你给他治。”
苏潼摊手:“哥,我也治不好。”
“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凭什么别人治不好的,她就一定得治好,对吧?
苏明枫扯了扯嘴角,艰难地看着她,神色颇为无语。
半晌,无奈道:“你这话,以为能敷衍得了谁?”
苏潼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老实人说老实话。我谁也没想着敷衍。”
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别人杀她,她还要怕离得远举刀辛苦,特意把脑袋凑过去让别人砍。
她就不治了,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