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敛了笑意,迅速起身望向门口。
青黛悄悄吞了吞口水,觉得莫名紧张起来。
卫浔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跟苏潼一样望向伤员送来的方向。
很快,陆续有伤兵送了进来。
周军抬头往苏潼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便沉声指挥大家把伤员送进去。
“大家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低吼一声,他管辖下军医营的的军医就忙活开了。
战斗一打响,伤员就源源不断往回送。
很快,这处靠近猫儿坡阵地临时搭建起来的军医营,就乱糟糟一片。
到处都弥漫着痛苦的呻吟声,室内似瞬间令塞满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空气处处充斥着令人心头沉重的悲伤恐惧与绝望。
战争,意味着死亡。
死亡,从战场开始;在救治伤员的军医营蔓延,甚至结束。
这是冷兵器时代,很多士兵不是死于战场上;而是倒在伤后救治的医疗条件。
苏潼静静看了一刻钟,观察着军医营头头的做法;却见他做事根本没有章法,所有送下来的伤兵,都是随机分配。
哪个军医得空,就让哪个军医上手。
完全没有轻重缓急之分。
“这样下去不行。”苏潼皱着眉头,对卫浔与青黛道,“你们随我去门口那里,先把伤员分类。”
“按不同分级将伤员集中在不同区域。就是一级红色布条的在一块地方,黄色的又另一个地方,明白吗?”
“将伤员分区域分诊之后,我们就负责最先优先级的;其他伤员,再由他们去救治。”
卫浔担忧地看她一眼,默默跟了过去。青黛却忍不住心头发悚,轻声道:“小姐,周大人会同意我们这么做吗?”
苏潼绷着脸,声冷而铿锵,“不同意也得同意。”
再这么下去,能活的人活不了;不该死的人也会死。
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倒在救治不当。
这种情形,是苏潼万万不能忍受的。
苏潼说干就干,她健步如飞走到伤员送来的入口处。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把握住通道。
来了一个抬担架上的,她手臂一拦,立即低头飞速检查作判断。
“神智清醒,但腿伤不能动。青黛,绑黄色布条。”
“卫浔,你负责引导他们到左边空地。”
“……轻伤,意识清醒能自主走动。青黛,绑绿色布条。”
“卫浔,将他分到右边区域,让军医营其他人给他止血上药包扎。”
……
苏潼分诊的工作做得极快,她熟练又专业的态度与口吻,一时镇住了周军与其他军医。
大约两刻钟,已经将二三十个伤员都做好了分诊。
“青黛,你来给他们分级。”苏潼看了看卫浔,他给伤兵清创缝合,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
“我给重伤员做手术。”
顿了顿,又道:“你不用紧张,其实从战场下来的伤兵,大致也就分两类。”
“重伤和轻伤。”
“重伤的,你让他们到卫浔这边的空地;轻伤的,”苏潼望了望同样忙碌不已的其他军医,“就让他们去右边。”
青黛如临大敌般郑重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苏潼微微松了口气,轻轻拍拍她肩膀无声鼓励着,随即去了左边安顿重伤员的区域。
战场上下来的伤员,就算重伤也是外伤。
清创,打麻药,缝合,注射抗生素;这些事情苏潼无比熟练;卫浔跟在她身边做过多例手术,在医馆的时候,也独立做过不少这样的活。
因而两人配合起来救治重伤员,默契又奇快。
周军从一开始对苏潼突然站出来“夺权”非常恼火;再到见他们这样分诊伤员之后效率飞速见涨;火气平了几分。
然后,再看到苏潼他们有条不紊专心救治伤员之下。卫浔这个小神医都比不上苏潼这个郡主的速度,只见她双手翻飞,一个个重伤员在她救治下,飞快止血缝合……。
他火气消了。
疑惑却见涨。
他不知道苏潼拿着针线往伤兵的伤口戳来戳去,为什么那些伤兵没有一个人喊疼。
甚至看见她拿剪刀把伤兵烂掉的皮与肉剪掉,也没见有人面露痛苦;更没有人发出一声哀嚎。
他心里啧啧稀奇,疑惑像雪球一样在他心里越滚越大。
“小姐,奴婢来帮忙。”
于是,周军看见舞阳郡主身边那个婢女也动作利落地做着止血清创的活。
那专业的模样,看起来比他麾下正式的军医还要好。
周军心头骇然。
想了想,他自觉站到入口通道,担负起给伤兵分诊的工作。
“重伤员,”他顿了一下,望了眼苏潼;见那明明一身媚艳风华的少女,却面不改色地面对着各种血污与狰狞伤口,娇美的面孔看不到一丝嫌弃,出手还处理得极为迅速漂亮。“送往左边区域。”
轻伤员,顶多就是需要清洗一下伤口,上点药就行。
连止血带都不用。
重伤员,大部分都需要缝合,止血,注射药物。
苏潼、卫浔、青黛,三个人承担了这一场小规模战役下,绝大部分重伤员的救治。
另外有些军医在救治轻伤员后,能够腾出手过来帮忙的,也有几人。
但是,他们不熟悉苏潼的工作方式。
帮起忙来也笨手笨脚,影响效率不说,还经常做无用功。
苏潼见状,也不好拂他们好意。
只得让青黛指导这些人先帮忙做好第一步:清创。
即使这样,苏潼与卫浔也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忙碌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战斗都已经结束了一个多时辰,苏潼这边的救治工作才做好。
“青黛,你跟他们说一下注意事项,我先去旁边的帐篷歇一会。”苏潼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做任何事,去到旁边的帐篷,闭上眼睛倒头就睡。
卫浔的情况比苏潼好不到哪去,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他也干脆爬到旁边的小帐篷躺了下去。
青黛稍微好一些,毕竟,她不会缝合;只做一些辅助性工作,不需要像苏潼卫浔一样长期低着头不停地工作。
“刚才舞阳郡主往你腿上伤口又剪又戳,”周军见苏潼他们几人都跑去睡觉,这才走到其中一个重伤员旁边,“你觉得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