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林月英一通,宁王见她不再哼声,这才脸色稍霁。
苏潼不着痕迹地打量林月英,没有错过她眼底闪烁的戾色。
苏潼心下暗暗留心。明白林月英是不可能对她消除敌意,刚刚又被宁王不留情面冷叱,林月英说不定会制造混乱做出点什么事来。
这样的招数,林月英上次在四夫人的满月宴上就使过。
苏潼在楚京也参加过几场像模像样的宴会,不知她底细的人,心里鄙视她是昭王禁脔,不肯与她多来往。
仿佛与她来往,就会拉低格调一样。
同样,也有隐隐知晓她底细的人,愿意与她结交。
只不过,这些贵女们更多是冲着她华贵的衣物,上好的胭脂,以及她的医术而来;所以苏潼与这些贵女们的交情泛泛,真心相待的人几乎没有。
就如此刻在亭子里避雨的人,也有两个人与苏潼相识;她们不冷不热与苏潼交谈几句。
多是敷衍夹着妒忌或羡慕恭维几句,诸如:“苏姑娘,你的油纸伞真漂亮。”
“苏姑娘的气色真好。”
“苏姑娘的发钗真漂亮。”
等等之类空洞又无新意的话,与苏潼打过招呼,然后又不动声色撇下苏潼,自成圈子玩去了。
苏潼仿若未觉的样子,温软含笑,落落大方;看起来和善又毫无城府。
宁王这会倒没有不知趣地往苏潼身边凑。
林月英刚刚那顿尖酸刻薄的质问,终于让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那些亲近苏潼的行为,会给苏潼带来麻烦与骂名。
因此,苏潼在亭子里避着雨,心情倒还好,没了之前被宁王一路跟随纠缠的恼火与烦躁。
“小姐,这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红雨被困了一会,就开始不耐烦了,“奴婢真想念府里的地板。”
苏潼哑然失笑:“放心吧,不出一个时辰,雨肯定会停。”
红雨夸张道:“一个时辰?”
“小姐,”她眼睛骨碌碌地转,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一会雨小一些,我们就下山吧。”
“撑着伞慢慢走,雨不会打湿衣裳。”
苏潼眸光微动。她希望宁王耐不住性子先走,这样她就不用再被他一路纠缠。
如果宁王不肯先走,她可能会等着雨停下来,大家一起下山她才走。
这样,人多了起来,宁王就不好意思一路跟着她。
因此,她模棱两可道:“再说吧。”
林月英默不作声盯着苏潼,眼看着雨越来越大,大家越来越烦躁;她心里反而隐约有些高兴。
苏潼到半山亭避雨的时候,亭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再加上亭子能够避雨的地方本就不大,苏潼主仆几人一上来,自然只能在边缘外头站着避雨。
林月英已经观察清楚了,亭子外侧就是山谷。
苏潼这个狐狸精站的地方,离山谷挺近的,她想。
她悄悄给自己婢女使眼色,将婢女招到近前,又避着人打了几个手势。
婢女紧张地捏着衣角,在她威吓的目光下,默默垂下脑袋。
“啊,不好了,好像有野兽朝这里跑来。”林月英张望着山的一端,佯装惊恐地尖叫。
没人看见苏潼飞快地朝天冬递了个眼色:开始了。
天冬心头一凛,眼里划过一抹厉芒。
林月英的婢女趁机往拴在亭子附近的骏马砸石子。
仿佛是呼应林月英的尖叫一样,骏马扬蹄而起,还发出吓人的嘶叫声。
众人吓了一跳,都惴惴不安地往林月英乱指的山峰张望。
“野兽?珠山有野兽吗?”
“以前没听说过啊。”
“雨那么大,哪里看得清。”
“天呐,马都受惊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林月英当然没有看到什么野兽,她故意逼真地露出惊恐的样子尖叫,不过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已。
她想,一会有惨叫声的话,大家可能第一时间会想起野兽这事。
而不是先怀疑有人出意外。
她是临时起意,心里又笃定不会有人识破,所以她为了避嫌,都没有往苏潼的方向看一下。
因而她并不知道,她的计策早就被苏潼识破。
林月英的婢女制造混乱之后,极快地挤到苏潼身后,趁着大家没留意,悄悄伸出了罪恶的手。
狠狠地发力。
想要把苏潼推下山谷。
苏潼唇角微勾,在婢女那双手几乎贴到她背部时,她忽然往旁边一闪。
林月英的婢女收势不及,推人没推倒,反而自己跌出亭子,骨碌碌往山下滚去。
“啊!”
山上,雨天,这样的惨叫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一下就将人心底懦弱害怕的负面情绪全勾出来。
众人心里霎时毛毛的。
这一声惨叫声未停,又一声惨叫的惊呼突兀地响了起来。
众人惴惴:“刚才怎么回事?”
“姐夫,救救我。”第二声惨叫属于林月英的。
她恶毒算计苏潼的时候,苏潼自然也反过来以最大恶意揣测她。
从她与自己的婢女眉来眼去,而那婢女又紧张不安的神色里,苏潼早就看出不对劲。
既然苏潼早有提防,当然不可能让她得逞。
但林月英太讨厌了,一次次找她麻烦,所以苏潼决定给她点颜色瞧瞧。
苏潼佯装毫不知情,决意来个将计就计让林月英吃个教训。
是以,林月英的婢女悄悄跑来对她出手,她到最后一刻才躲开。
与此同时,苏潼也让天冬施展轻功趁乱过去推林月英一把。
天冬轻功了得,将林月英推下去,又飞快回来苏潼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林月英跌落山谷,谁也怀疑不到苏潼身上。
不过,苏潼没想过要林月英的命,所以天冬出手没用多少力气。
若非如此,林月英这会焉能还有命在。
“姐夫,救我。”宁王无动于衷,林月英滚到山谷的沟沟里,心里害怕中生出几分绝望,忍不住又哭又喊,“姐夫,求求你,把我救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