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英的指尖已经碰到泥人,触感凉凉的,还带着一点泥土未干的湿润。
她心里有隐秘的快感迫不及待喧嚣起来。
砸掉苏潼的泥人,只是一件小事。
却是一件她“成功”报复了苏潼的事。
她几次三番设计对付苏潼,却没有一次占到便宜得到好处。
所以,即使是砸碎两个泥人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一场罕见的胜利。
能够赢了苏潼,再小的事情,林月英都会兴奋快意。
她想,只要她的袖子轻轻拂过,稍作遮掩,这两个泥人就会掉到地上,砸得粉碎。
一颗珠子,一颗非常寻常的珠子忽然“嗖”的一下飞了过来。
珠子正正击中林月英手背,她痛得急忙将手缩回去。
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蓦然从心底涌起,她松开韩君洛,下意识撒腿想往外跑。
下一瞬,身穿墨绿锦袍的男人,顶着他眉目精致的俊脸,满面寒霜地站在林月英跟前拦住她去路。
“你、你想干什么?”面对眼神透着厉芒的男人,林月英心脏缩了缩。
人对于危险,其实本能有种直觉。
司徒烨虽然没说话,可他身上流露出来一股狠厉杀伐的气息,便是举手投足间都让人心生惧意。
司徒烨冷冷开口:“道歉。”
之前她指桑骂槐那些话,他可以充耳不闻当作没听见。
那是因为苏潼说了一句:“你跟她较真,不正好如了她的意,证明我就是狐狸精?我们不在意才是最好的反驳。”
但是,这个丑八怪想毁了他和苏潼的心血,他绝不能容忍。
即使是两个小小泥人,那也是他和苏潼的东西。
别人无权置疑。
林月英垂着眼眸,极力避免与那双骇人如刀的厉目相接触:“道、道什么歉?”
短短几个字,她却说得结结巴巴,证明她此刻既心虚又害怕。
司徒烨没有再说话,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一眼。
那一眼,轻蔑又通透,仿佛把她丑陋的内心窥探得一清二楚。
他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
林月英忽然满脸通红。既是羞的,也是怕的。
她明白这个男人那声冷哼与那眼轻蔑的一瞥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不向苏潼道歉,她别想活着离开千衣坊。
林月英咬着唇,忍下屈辱的泪水,面向苏潼虔诚地弯下腰:“对不起。”
好在她没有说请求苏潼原谅。
因为她知道,苏潼不会原谅她的行为。
而她,也不需要苏潼原谅。
苏潼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眸,她的目光淡漠又凉薄,同时还隐隐透着不屑。
她甚至没有开口对林月英说一个字,只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示意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那轻慢的姿态,就跟林月英是她的下人一样。
不值得她费半点心思。
林月英心里又冷又热。冷,是因为惧怕眼前这个隐隐带着杀气的男人。
热,是感到无比的愤怒与羞辱。
她暗暗将喉咙的腥甜压下,惶恐地瞄了眼司徒烨:“我,可以走了吗?”
她话音还没落下,只觉身边空气微动,司徒烨已经重新站到苏潼身边。
她狠狠地咬了咬唇,含泪冲了出去。
韩君洛忐忑地看了眼苏潼的方向,略一犹豫,带着几分惋惜也退了出去。
她也想买齐国的锦缎。
但今天看来,她显然没有机会了。
里面隐约传来少女娇脆又柔软的声音:“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什么都说好看,要选择也是你的事。”
刚刚跟个杀神一样吓人的男人,此刻却含着笑意,悠悠然道:“既然你都喜欢,那就全部买下来。”
“又不是买不起来,我们为什么非得选个优劣?”
“也就二十匹云锦而已,你多做几套衣裳才好轮换着穿。”
后面又说了什么,韩君洛已经听不到了。
她心里此刻只剩下满心的遗憾与妒忌。
苏潼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勾搭上一个如此财大气粗的男人。
关键这个男人长得好,为人还大方。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韩君洛的心思飘远了。苏潼则与司徒烨满载而归。
“一下子买那么多云锦,你是手里银子烫手吗?”回去的路上,苏潼还调侃司徒烨。
“不是银子烫手,”司徒烨将她抱到膝上,却被苏潼嫌弃太热,然后坐得离他远远的,“我就是想让别人看到漂漂亮亮的苏姑娘。”
他的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得到最好的。
夏明枫回府的时候,看见他们成双成对地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双泥人。
顿时没法压抑心里的酸意,也没法遮掩妒忌的嘴脸:“这不是你家,你老往这跑干什么?”
又幽怨地瞥了眼苏潼:“丑不拉叽的泥人,你也当成宝。”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成吗?”
“你是我妹妹,让别人看到,陡添笑话。”
苏潼:“……”
她哥什么时候变成如此尖酸刻薄了?
她一直觉得夏明枫长得挺英俊,起码比他那些兄弟都俊。而他还一副冷冷清清,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
今天,怎么突然变了副嘴脸。
是什么令他妒忌了吗?
“哥,你今天吃错药了?”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
夏明枫磨了磨牙。
“滚!”
他吃错药?在她眼里,他这是生病了?
待他心平气和之后,再回想自己句句尖刻的针对,确实不太像他。
夏明枫自己也忍不住捶脑袋。
司徒烨暗含得意地挑了挑眉:“我估计他在礼部被上司训了,所以带着情绪回家。”
“我们别管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他没将夏明枫的逐客令放在眼里,而是含笑问苏潼,“你今晚想吃什么?”
“我去厨房煮给你吃。”
苏潼诧异道:“逛了一天,你不累吗?”
“歇着吧,让厨房的人煮就行。”
司徒烨笑道:“只要你想吃我煮的菜,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累。”
苏潼霎时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你好歹也是南楚挂名国师,混家庭煮夫不适合你。”
她觉得司徒烨不停地给她灌迷汤,一定别有所图。
为免上当,还是先将隐患杜绝在外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