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哥哥不要我了吗？人鱼的

“你让这个侍自己开口,告诉我，他是谁。”

冰冷的语落下，空气随之一凝。

玛卡和巴沙睁眼睛,斗篷之下,叶简表情不变，指间微动。

一缕黑『色』丝线缠绕于指间,又很快消散。

不能拖累玛卡和巴沙。

叶简微微抬眼，开口——

“长老！”

街道一侧，一位人鱼士兵匆匆赶来。

“陛下的命令，请您立刻过去！”

诺米：“……”

诺米深深地凝视叶简一眼，居不再停留,而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离开。

显，那位人鱼之王的命令在他这里远远过一切。玛卡和巴沙也得以长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玛卡道，“快快快,我们快回去！”

玛卡的家在王城一条巷落之间，双层楼阁门紧闭，门口却有一道身影徘徊。

叶简一开始以为那是一条人鱼,再一看才发现不过是一道漂浮于门口的淡淡虚影。当玛卡走近时，虚影化为泡沫消散。

巴沙：“你的父亲派人过来了。”

玛卡登时冷笑：“他一直惦记着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当要多来几趟。”

叶简虽听不懂他们间的对，但也能猜测是玛卡的家事,因此并没有询问。

人鱼屋子的布局和人类房间有些相似,只是建筑材料不同，这里的墙壁用一类似于琉璃的晶体构建，在深海中散发柔和光泽。

玛卡跑到后厨，很快端出两杯晶莹莹的『液』体,一杯给叶简，另一杯被巴沙自己拿走。

“这是人鱼的特产，深海果汁！”玛卡道，“这水果长在深海里，只有人鱼才能采摘，在陆地根本喝不到。”

冰冷的果汁清甜，还掺杂一些细碎果肉。叶简眼底微暖：“甜甜的，真好喝。”

巴沙：“之前的海果都是酸中带甜，后来被陛下研究出新品，就是这甜甜的口味。”

叶简心想，我喜欢甜的。

甜甜的东西比酸甜的好吃。

“我家还挺的，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玛卡道，“只要不出去，应该就不会被发现。”

叶简却轻轻摇：“还是算了，如果那个诺米找过来，我会拖累你们的。”

玛卡满不在乎：“没事，我家有很多房间可以藏！”

“而且，我们迟早也要告诉他。”巴沙道，“你身上有一半人鱼血脉，等过几天，陛下发怒的这场风波过去，我们再找到诺米人，让他为你做一场检测。”

叶简：“什么？”

什么人鱼血脉？

巴沙目光怜爱：“还不明白吗？你是一条半人鱼啊！”

叶简：“？？？”

叶简巴沙对视，片刻后道：“我觉得，我应该不是人鱼。”

巴沙目光更加怜爱：“你只是还没觉醒血脉而已，如果不是人鱼，这片海不会这么包容地接受你。”

“而且，你到现在都没出现不适呢。”玛卡道，“之前也有一些好人被我们请到深海做客，但海洋毕竟不同于陆地。尽管有人鱼之血的保护，他们靠近我族领地时，都会出现一些不适的症状。”

叶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那……没有他可能吗？”

“也有啊，”玛卡道，“人鱼深爱之人同样会得到海的包容，也许，也许是我对你的爱太过真挚，被海认可！”

实说到后面，他自己都有点心虚和不好意思。

三人齐齐沉默下来。

一片尴尬中，外面响起敲门声。

玛卡抬，一个泡泡漂浮过来，咕嘟咕嘟映出门口的画面——屋外，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灰衣男人。

巴沙：“又是你父亲的人。”

玛卡声音一下子变得冷淡：“滚！”

他一挥手，泡泡破碎，外面再无动静。

巴沙端起杯子：“你不如见一见他，把说清。”

“算了吧，”玛卡冷笑，“他把我调去守浅海，不就是不想让我碍他的眼吗？”

巴沙：“那么，你要守一辈子的浅海吗？”

玛卡有几秒没有说，而后才道：“反正我想去的地方，也不可能实现。”

气氛再度沉寂下来，叶简看看垂丧气的玛卡，温和开口：“你想去哪里？”

玛卡低着：“想守卫王宫。”

“王宫的守卫都是陛下的亲信，地位非凡。”巴沙道，“玛卡原本是有资格竞争王宫守卫的人，但很不巧，他爸是个抛妻弃子的畜，在关键的那场比试上狠狠坑了自己儿子一把，让他错失那次机会。”

叶简：“没有下次机会吗？”

巴沙：“很难，下次要再等十年，而且谁知道他爸那个畜会不会又做什么手脚？”

玛卡：“等等，你好像连我一起骂了。”

巴沙：“啊对不起，但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算了，”玛卡椅子上站起，“你们饿不饿？我去弄点——”

音未落，门外又响起重重的敲门声。

玛卡怒：“烦不烦！我要去揍他们一顿！”

这一次，还不等门口的泡泡漂浮过来，他就冲到门边，拽开门——

门后，身披长袍的蓝发人鱼静静站立。

是诺米。

正要挥拳的玛卡：“……”

刚刚起身想拦住玛卡的巴沙：“……”

已经摘下兜帽的叶简：“……”

一切都发得这么突，这么猝不及防。

这一刻，玛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完啦！

陛下还在盛怒之中，他私藏人类的事情居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他完啦！！

……现在下跪求饶加嚎啕哭还来得及吗？

就在玛卡双膝摇摇欲跪的时候，他听见“扑通”一声。

人鱼一族的二长老，诺米，在他面前先跪了。

玛卡、巴沙：“？？？”

叶简：“……”

诺米的眼睛错开面前的玛卡，忽略旁边的巴沙，直直定在叶简身上。

他的嘴唇抖动，面『色』煞白：“你……您……您是活的吗？”

“这该不会是我的梦吧……”

叶简沉默。

他这句中意识到，诺米和之前的陈娆小队一样，是他过去认识的人。

是人鱼、活在海里，难道对方……就是他要找的人？

诺米忽掐了玛卡一把。

玛卡：“嗷！！”

诺米喃喃：“不是梦，居不是梦……”

他哆哆嗦嗦地站起，全没有之前沉稳端重的模样。

巴沙：“诺米人，您这是……”

音未落，诺米忽冲向叶简，又在离他只有一步之距硬刹住。

“叶先！真的是您吗？！”

他的声音颤抖，伸手想触碰叶简，又僵硬着缩回，仿佛面前的人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于是傻站在原地，语无伦次地道：“我的天！我刚刚根本没想到是您，我只是觉得突多出一个侍很可疑，所以才来这里看了一眼……”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在那座c级城市，您不是……不是……”

——以一己之力阻止灰荷弹的爆发，拯救一整座城市，却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但是，诺米不敢说出这句，不敢在这片深海、在那个人的王城之下说出这和找死没区的。

“您知道吗？这些年陛下一直在找您，每一天每一秒，他都在等待您的消息，等待您能够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诺米激动不已，“要是知道您在这里，他肯定会很兴很兴的！”

叶简轻轻地道：“陛下？”

诺米：“对啊对啊！他已经成为我们一族的王！比以前长了很多，发也变成银『色』——”

叶简：“他是谁？”

他的目光茫，诺米一怔，神『色』随即一变。

“你……你不是叶先？”

叶简略一犹豫，没有点，也没有摇：“我失忆了。”

诺米：“什么？？！”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叶简微微垂眼，“所以，我不认识你。”

诺米回瞪向玛卡和巴沙。

巴沙：“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是刚刚捡到他。”

诺米再回，定定地打量叶简几秒，双手背在身后，急促地来回踱步。

“不可能，明明一模一样……世上不可能会有两个一样的人！”

他的脚步忽一顿。

那么，难道就有起死回的人吗？

“……”

诺米的脑袋慢慢转向叶简，忽轻声道：“您能飞吗？”

叶简：“什么？”

诺米双手摊开，手掌往上一推：“可以飞一下吗，就一下。”

他的语气带着请求，叶简无言几秒，起身，轻轻阖眼。

海底的空间迟缓扭曲一下，无数黑『色』丝线于叶简身后浮现，缓慢勾勒成一对黑翼。

黑翼轻振……飞不起来。

叶简身形微晃一下，按住额角。

一只手小心而又紧张地扶住他，他抬眼，只见诺米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真的是您！！”

见到黑翼的那一刻起，诺米心底的疑虑彻底消散，激动到双腿化为鱼尾，原地打转。

“真的是您！没有错，没有错！”

“可是，您怎么会在这里？”诺米一边转一边道，“您不是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叶简轻轻地道：“我总感觉，这里有我想要找的人。”

他转向玛卡和巴沙：“刚好遇到他们，他们就好心地带我过来了。”

诺米又想哭，又想笑，于是表情变得又哭又笑：“对！没错！这里是有人在等您！”

“总之，请您现在跟我过来！就现在！”如果不是人鱼很难流出眼泪，他简直要喜极而泣，“太好了，我终于不用被陛下丢到油锅里了，呜呜呜！”

一直在旁边目瞪口呆的玛卡和巴沙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等等——”

诺米一秒收敛神『色』，冷冷地对上他们：“你们也和我过来，我有要问你们。”

玛卡、巴沙：“……”

叶简：“他们是好人，你凶他们。”

诺米：“好的好的好的！我注意！！”

后冲玛卡和巴沙『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玛卡、巴沙：“？？？”

——

玛卡的家里出来时，空间几不可察地轻晃一下，温暖的海水四面八方涌出，王城顷刻间被海水充盈。街道上分用双腿行走的人鱼褪去轻纱，双腿化为鱼尾。

因为人鱼之血的保护，叶简并不受海水影响，看着身边游来游去的玛卡和巴沙，眨眨眼。

“之前是城陆时分，类似于陆地的白天。”诺米游过来给他解释，“现在是海『潮』，类似于晚上。”

“因为是休息时间，所以家都会变回原本的模样。”

叶简：“原来如此。”

诺米：“请您披上这个斗篷，我带您去王宫。”

斗篷的兜帽垂落，遮住叶简半张面容。他被诺米牵住衣袖，游过繁华的街道，来到王城至之处——人鱼之王的宫殿。

诺米身为人鱼一族的二长老，位权重，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王宫的殿之前，在那里停下。

“好啦，”他拦住玛卡和巴沙，转向叶简，“您进去吧。”

叶简：“我一个人？”

诺米：“嗯嗯，去吧去吧！”

殿两侧的人鱼士兵对视一眼，让开道路，叶简在他们好奇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入。

无光的殿，深海的王座之上，静坐着传闻中暴虐弑杀的人鱼之王。

他比叶简想象得要年轻，银发红瞳、苍白阴冷，眉目间充斥着抹灭不去的肃杀戾气——就像是沉睡的海底火山，永远无法预知何时会爆发，掀起毁灭的恐怖岩流。

兜帽有些遮挡视线，于是叶简只能仰起脸，自下而上地仰视对方。两人的目光无声交汇，而叶简的容貌始终掩盖于兜帽之下。

人鱼之王漠垂眼，嗓音如封冻千万年风雪的寒渊：“你是谁。”

叶简想了想，一言不发地摘下兜帽。

一瞬之间，人鱼之王的目光变了。

叶简微怔，他很难形容那样的目光，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这位在上的王好像很兴很兴……又格外地难过。

下一秒，隔着近百道白玉台阶、远在王座之上的人鱼已出现在他面前。

霜雪般的寒气扑面而来，叶简下意识后退，腰间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死死箍住，宛若凝铸的钢铁，他锁在自己的臂弯之间。

他被迫抵上一具陌而成熟的躯体，脸庞埋入对方坚硬的胸口，鼻尖微疼。

一时间，叶简只觉自己被这只人鱼用对待仇人似的力气牢牢圈住，不可违逆的气场压迫着他，令他稍稍有些喘不过气。

于是轻推一下这只人鱼。

推不动。

甚至被圈得更紧。

叶简：“……”

他默默抬。

月光织就的银发落下，人鱼之王静静地凝视他，古井无波的眼眸如浸入寒水中的红宝石，透出冰冷的光。

——下一秒，那双冰山般的眼眸，忽蒙上一点湿漉漉的水光。

叶简：“？”

他眼睁睁看着这只前一秒还冷若冰霜的人鱼忽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垂下脑袋，用软乎乎的耳鳍一下一下磨蹭他的脸庞。

“哥哥不要我了吗？”

人鱼之王的声音微哑，又委屈又难过，甚至掺着一丝哭腔。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哥哥才会不要我……”

叶简的心脏无端抽疼，正要说什么——

啪嗒。

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落下，蹭过他的脸庞。

叶简微微垂眼。

那是一颗珍珠。

一颗晶莹而丽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