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雪城交锋

脚印从未突破风雪的桎梏，他只是逆着风吹来的方向，向欲望富集之处冲去。

男人左侧的脸庞几乎被黑色角质完全覆盖，目光呆滞而空洞，视野只容得下散发着依莫忒能源波动的猎物。

阿瑞尔并没有主动迎敌，而是闭上眼睛倾听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他的敌人不止眼前的这一个人，还有两头失智的怪物从别的方向赶来。

“你们还这是喜欢依莫忒。”

阿瑞尔右手按在腰间的凸起，解锁电磁束缚后便摘下了沉重的合金块。

合金块迅速展开，白色的电路光芒在依莫忒能源的侵染之下，逐渐变为扎眼的血红。

合金组件之间彼此咬合，强相互作用力锁死了组块之间的缝隙。

“正好，试试手。”

阿瑞尔猛地睁开眼，循声看向头顶。

一道人影突然从楼顶上跃下，黑色的利爪直指梅蒂的脑袋。

阿瑞尔跃起，长枪瞬间贯穿地趋种的胸口，把它钉在墙上——

手掌从枪柄中央旋拧，两道寒光便静静闪过，长枪一分为二，两截刀身对向划过地趋种的身躯，切开了它的大脑。

很流畅的感觉，即便是最外层的角质层也没有带来多大的阻滞感。

【布里欧纳克】，渴血的魔枪，只有被浸泡在罂粟的安眠药水中才能平静的“光之神枪”……

弑神的兵器吗？果然名不虚传。

之前耗尽体力发动序力才能稍微阻挡的地趋种，居然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阿瑞尔稳稳落地，用脊背挡住溅落向梅蒂的红色血液，随后看向近在咫尺的第二头地趋种。

左手的长刀猛然掷出，精准地贯穿了地趋种的胸口，让它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阿瑞尔逼近过去，右手的长刀斩断地趋种的双腿，左手顺势握住长刀上划，切开了它的大脑。

“警告，机体内依莫忒纯度达14，请谨慎使用序力或纳克。”

独立终端的提示忽然出现，让阿瑞尔有些发怔。

使用纳克也会让体内的纯度升高吗？

真是麻烦。

他皱起眉，看向最后一头地趋种。

两者之间隔着将近一百多米的距离，热成像视野能捕捉到那个怪物的动作。

它走得相当沉稳，似乎并不急于进食——

强烈的临辐射病毒从它体内迸发，阿瑞尔可以肯定那就是地趋种，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依莫忒能源波动想必已经吸引了驻守在附近的护卫队，必须要速战速决。

“你的歌声很好听，请休息一下吧，我可不想让你的声音变得嘶哑。”

阿瑞尔轻声说道。

梅蒂点点头，乖巧地闭上了嘴，却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了不远处两头地趋种的尸体，肩膀便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伯爵领土内会有地趋种？！

“梅蒂，不许睁开眼，我真的会生气的。”

阿瑞尔故作恼火地提示道。

梅蒂用力点点头，背过身去：“放、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

“嗯，给我一分钟，我马上就回来。”

阿瑞尔把两把长刀重新组合成长枪，快步逼近了从容的地趋种。

两侧的高楼仿佛躬身的怪物，为路面上两人垂下沉重的头颅。

风雪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惊慌地想要掩埋什么。

能见度越来越低，阿瑞尔只好启用其他的视野，比如说热成像、x射线、超声波或是同位素追踪什么的，只求能最大限度地捕捉到对方的动作。

右手紧握，长枪猛地抽向地趋种的头颅——

可忽然，地趋种忽然后撤一步，不仅躲过了阿瑞尔的攻击，还反过手扼住长枪的缨部，用力一拉，一拳砸向阿瑞尔的脸庞。

阿瑞尔微惊，心想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第二次遇见会战略性闪避的地趋种。

上一个会这么做的，是自称“降序者”的刻托。

长枪断开变为双刀，右手的长刀猛地斩向地趋种的头颅，却又被它灵活地避开。

两次攻击扑空，阿瑞尔不由得止步于原地，谨慎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地趋种。

三原色视野重启，阿瑞尔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庞——

没有黑色角质？

面前的是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男人，相貌平平，鼻翼有些宽，下巴反而有些窄。

深褐色的头发被风雪打湿，无力地垂在额头附近。

男人冷笑着，看起来很开心：“威廉先生说得果然没错，您一定会到这儿来的，阿瑞尔老爷。”

威廉是谁？

不不不……

“你认得我？”

阿瑞尔狐疑地问道，忍不住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

略有些熟悉的脸，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身材羸弱，但从刚才短暂的交手来看，力气应该很大。

平均体温在四十摄氏度左右，比正常人体温高了很多，身上没有义体……

没有义体？

这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不可能，如此高密度的临辐射病毒，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类？

“当然，上次见面，您险些杀了我。”男人耸耸肩，双臂上的皮肤忽然耸起一个个绿豆大的疙瘩，像是有蛆虫即将破皮而出，“现在……该我回报您了！”

皮肤炸开，黑色的角质瞬间覆盖双臂，男人再度展开攻势，速度之快甚至搅乱了雪花的轨迹。

阿瑞尔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用刀柄堪堪挡住了男人的拳头。

双臂交叉，依莫忒能源灌注进纳克中，长刀刀身忽然散发出莹莹的红色光晕。

双刀仿佛剪刀一般斩向男人的脖颈，可男人只是抬起双臂，就挡住了本该能斩断地趋种身躯的刀锋。

黑色的角质间同样闪烁着隐隐的红色光芒，阿瑞尔能感受到其中巨量的依莫忒能源……

某种和序力无比相似的力量在男人体内翻涌起来，真是这种诡谲而恐怖的力量挡住了纳克的攻击。

“你到底是谁？”阿瑞尔冷声问道。

“您真的忘了我吗？真令人伤心！”

男人突然低吼一声，手臂上的角质在刹那间就覆盖了整个上半身。

他沉肩撞向阿瑞尔的胸口，拳头继而跟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瑞尔一咬牙，【六爻】骤然扩散开——

空气摩擦力骤然增大，男人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几乎是被包裹在了坚冰之中，每前进一寸都要用出全力。

差神的片刻，【六爻】解除，阿瑞尔猛地翻身躲过拳头，一刀砍在男人的左臂上，终于趁其不备斩断了男人的一条胳膊。

红色的滚烫血液猛地淌出，还散发着热气，落在雪地上，像是一片片凋落的玫瑰花瓣。

男人后退开几步，惊惧地看着阿瑞尔：“又是这种力量……这就是威廉先生说的【序力】吗。”

“威廉是谁！”阿瑞尔厉声呵斥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男人偏过头，看了眼逐渐在风雪中浮现的护卫队人影，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没法正面击败您了……下次再见吧，阿瑞尔老爷。这次可要记住我的名字，我是马奥，是终将亲手结束您生命的降序者！”

“降序者？”阿瑞尔心弦一颤，立刻追击上去——

和刻托一样！

可刻托只是拥有意识，而马奥却已经能以人类的模样在地表上行动了。

让这样的怪物活动在城市中……太危险了！

“嘭！”

一声巨响忽然爆发，子弹穿过风雪，命中了马奥的后背，却只是溅射起一串火星。

马奥一怔，看向不远处的梅蒂，顿时笑了笑。

他忽然一拳砸在身后的建筑上，凭借蛮力撕扯下一块合金，旋即躲开阿瑞尔的追击，把合金块用力丢向梅蒂——

阿瑞尔的思维几乎停滞了，马奥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料，拳头大的合金块居然扭曲了空气，眼看就要突破音障……

梅蒂！

他像是追寻骨头的小狗，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刚被马奥丢出去的合金块上。

【序力】再次启动，把合金块所在空间的重力调大，以便让它尽快坠落在地面上。

合金砸在地面上，径直扬起一片雪尘，甚至还砸出了一个脸盆大的坑。

强烈的虚脱感从大脑传来，他硬着头皮看向马奥，却发现那个怪胎已经逃之夭夭，就连地面上的断臂也被他捡走了。

“谁在哪儿！”

护卫队大叫着逼近，阿瑞尔只能硬撑着跑到梅蒂身边，拉着她往角落躲去。

“我不是说别睁开眼吗！”阿瑞尔低吼着质问道。

梅蒂被呵斥得低下头，委屈地说道：“我、我只是想帮你。”

“你差点被杀掉！”阿瑞尔咬牙切齿地盯着身后的女孩，却没法多斥责什么，“那可是地趋种！以后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擅自行动，否则我就把你送到迈尔斯身边！”

“我、我知道啦……”

梅蒂低下头，小手局促地抓住风衣衣角。

她悄悄嘟起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之所以没能拦住那个怪物，只是因为离得太远了。

如果能离阿瑞尔近一些，说不定就能合力杀死那头地趋种了。

她悄悄下了决定，不管如何，都一定要让阿瑞尔意识到她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