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父亲的礼物

梅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到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从庄园的方向传来。

她本来守在锚点车附近，那四位感染者也被关押在锚点车的密封舱里。

她等了很久，却始终有人蹲守在锚点车附近，根本无从接近，更别提调查了。

随后，她便听到了爆炸声，等赶到的时候，发觉唯一的幸存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

她僵在原地，茫然地看着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庞，意外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到底……发生什么了？

银色的尖锥再次飙射而来，迈尔斯眼疾手快，猛地抱住了梅蒂的腰肢。

尖锥刺穿了迈尔斯左侧的肩膀，把整条左臂撕扯下来，飙射到远处。

这短暂的“接触”，也让迈尔斯的独立终端检测出了那银色的尖锥到底是什么物质——

硅单质。

也可以称作单晶硅，纯度极高，而操控它们的，正是依莫忒能源。

能操控硅单质的序力？

迈尔斯一咬牙，忍痛把自己提前写好的信件发送给梅蒂，随后用力推开女孩。

“离开这里！去找阿瑞尔！快去！”

他不明白梅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保护好他最珍爱的宝物。

“可……”

梅蒂看向不断接近的人影，她知道迈尔斯绝不可能战胜那样的怪物……

“滚开！你这个蠢货！”迈尔斯突然暴躁地大吼起来，一脚踢在梅蒂的小腹上，逼迫她退到一边，“你就和你的母亲一样该死！立刻滚开！滚！！”

梅蒂愣住了，眼前的父亲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知道迈尔斯有多爱她已故的母亲，更加明白迈尔斯是怎样爱她……

真是拙劣的激将法。

梅蒂攥紧双拳，露出难看的微笑：“我……”

话音未落，地面倏地开裂，更多的硅单质从地下涌出，仿佛一头突然破地而出的巨兽，撞碎了整片街道。

迈尔斯用尽全力把梅蒂推开，自己反而逼近了那道人影——

地面四分五裂，倒塌地高楼拦在他和梅蒂之间，风雪混进浑浊的烟尘，让驻足在五米左右的人影愈发清晰起来。

迈尔斯赤裸着上半身，右手扯断了在左肩来回摇晃的电线，冷冷地盯着那个怪物。

一阵冷风吹过，迈尔斯忽然一颤，终于看清了到底是谁击穿了整个领土的防御系统——

“阿、阿瑞尔？！”

迈尔斯失声叫道，可又是一愣，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

面前的人虽然有着和阿瑞尔十分相似的面孔，但却有着一头扎眼的白发，脸上的冷厉更是阿瑞尔所不具备的。

更何况，阿瑞尔身上不会有密度这么高的临辐射病毒。

“这就是你所管理的城市吗。”

那个怪胎忽然开了口，陌生而沙哑。

“能找到一位调序者，这让我很感激。”

“调序者？”迈尔斯皱起眉，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男人的胸口——

黑色角质。

地趋种？

拥有序力和意识的地趋种……这就是阿瑞尔曾提过的“降序者”吗？

还以为只有刻托是降序者呢。

“谬赞了。”迈尔斯耸耸肩，转过头，目光被废墟和业火所阻拦，“既然如此，那能不能就此离开呢？”

“抱歉，不行。”威廉抬起手，无数根由单质硅组成的尖锥便纷纷对准了废墟之中的迈尔斯，“告诉我，阿瑞尔死了吗？”

“你认识阿瑞尔？”迈尔斯的钯脑疯狂运算，试图拖延时间，以便梅蒂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狱，“怎么，你也怕那个臭小子吗？居然怕到想让他死。”

临辐射病毒无时无刻不在侵蚀迈尔斯的意识，尤其是威廉接近之后，那种眩晕感和窒息感便更加强烈……

原来人类在变成地趋种之前是这样痛苦吗？

“我可以试着联系上他。”迈尔斯摊开仅剩的一只手，故作轻松地说道，“但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麻烦你了。”

威廉点点头，允许迈尔斯能再多活片刻。

迈尔斯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了虚拟屏幕，键入密码后，无视了阻拦的红色方框，按下确认键。

临辐射病毒瞬间侵入到局域终端中，这场无形的灾难开始延顺网络，侵蚀到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他连接上了阿瑞尔，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城里有名为降序者的地趋种！”

威廉猛地按下手掌，遮天的尖刺蜂涌向咆哮的迈尔斯，宛如从天而降的重锤！

迈尔斯堪堪躲开，可双腿开始被贯穿。

他强忍剧痛，继续吼叫起来：“带梅蒂走！带梅蒂走！求你了！带她走！”

他近乎失控，只能尽可能把每一个字咬清。

疼痛，悲伤，愤怒，恐惧……似乎都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的目光能越过废墟，看到跑到远处的梅蒂，一如照片中那样，灿烂地欢笑着。

十几年前，他没能从地趋种手中保护好妻子，因此才答应和哈里斯共同研究地趋种。

没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又被地趋种逼到了绝境。

不过，请不必担心，亲爱的梅蒂。这次，爸爸不会让你像妈妈一样死去的。

但很抱歉，爸爸以后没法再看着你成长了。

这将是爸爸能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名为“活着”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无聊的把戏。”

威廉食指轻点，尖锥便猛地贯穿迈尔斯的钯脑，在废墟之上留下一片白色的血泊。

在他看来，迈尔斯不过是他所杀的千万人之一而已，没有任何不同。

“不过……阿瑞尔居然还活着。”威廉叹了口气，不免对马奥有些失望，“看来，并非所有调序者都适合成为降序者。”

他自言自语着，缓缓向背后抬起手，尖锥骤然翻转，对准了那个站在废墟之上的人影。

那是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女孩，穿着简单的卡其色羊毛衫和长裤，胸口前扬起夸张的弧线。

女孩理着一头黑色的短发，鹅蛋脸上架着一副红色的平光眼镜，似乎只是装饰。

女孩局促地把双手交叠在身前，看上去非常怕生：“那、那个，您好……可、可不可以请您先、先离开这里？”

女孩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像是很少和别人交流一样，字面意思上的“社恐”。

威廉皱起眉，依稀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你是……？”

“啊！抱抱抱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

女孩脸庞通红，不好意思地鞠躬，怯生生地说道。

“我、我是九龙阁烛阴会的夏莹，是二东家派我来阻止您的……那、那个，我不想杀掉您，所以可不可以请您主动离开这里？”

夏莹的每句话都异常客气，但在威廉听来便异常刺耳。

夏莹……？

威廉微微颔首，沉思片刻，猛地想起了什么：“你是【玉面狐】付玉山的人？我记得……你们小队的名字叫做【江湖】，对吧？”

“啊！您、您居然还记得我们！太感谢您了！”夏莹惊喜地说道，“上次没能把您杀掉，真是非常抱歉！”

威廉咂舌，冷声问道：“这次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不是这样的！抱歉，我的前辈李墨先生正在为这座城市作诗，所、所以可能会晚点到……非常抱歉！”

“嗯，我知道了。”

威廉点点头，放下了手，漫天的硅单质便松松散散地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银粉。

他瞥了夏莹一眼，不由得提起心来——

没想到九龙阁，还有灾厄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