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每次见到秦可卿,她的眉宇间仿佛总是带着种淡淡的幽怨
萧流云知道,是因为她父亲秦业。
无论当初秦业收养她带着什么目的,但这些年来,他是真的把她当女儿养的。
朝夕相处的感情是很难骗人的,秦可卿自然知道,所以她才会担心。
在女儿成亲这么大的日子里,被人当众劫走,秦业这个当父亲的岂能不急?
他年纪也不小,这急出病来了可怎么办?
她本想让人去报下平安,但又怕萧世子不同意,一直也没提。
但没想到,今日萧世子自己提出来了,着实让她又惊又喜。
秦可卿双眸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流云,问道:
“我能去见父亲?”
萧流云温柔地看着她:“当然可以!”
“可是......”
“可是什么?”
秦可卿迟疑了片刻,道:“不是说父亲和那位王爷有关联吗?这时去见父亲,不会出什么事吧?”
萧流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说道:
“我之所以让你去见秦业,是怕你一直念着这事,担心着急,又不说出来,抑郁之下害了病。”
秦可卿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世子殿下看来,相对于她的身体而言,其他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心中感动,纤纤玉手抚上眼前男子英俊的脸庞,小声道:“我不告诉父亲,是你将我抓走了......”
萧流云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夜。
天空飘着小雨。
万家灯火盏盏熄灭,整座神京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缓缓从北凉王府的后门驶了出来。
披着大氅的钟大坐在车辕上,牵动缰绳,默默地赶着马车。
车厢内烛台未燃,萧流云与秦可卿紧挨着坐在软塌上。
“世子殿下......”
“叫我名字。”
“流......流云。”
“嗯。”
“你的手能拿开一下吗?”
“嗯?”
萧流云低头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说道:“抱歉,我以为是自己的腿。”
秦可卿面色羞红,用力地踢了他一脚,想要起身,结果又如往常一样被萧流云抱住。
“哼!”
她轻哼了一声,便也不再挣扎了,静静地躺在萧流云怀里,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眸子一直看着男人的侧脸。
“流云,我一直未问过你......”
萧流云偏过头来:“怎么?”
秦可卿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还有其他姐妹,对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萧家人丁稀少,还指着我开枝散叶呢!”
萧流云摇了摇头,说着,他突然眨了眨眼睛,笑道:“要不你给我多生几个,我以后少找几个媳妇儿?”
秦可卿捏了捏男人腰间的软肉,轻嗔道:
“我才不要呢!谁知道你来神京前做了多少个梦?”
萧流云嘿嘿一笑,没有搭话。
秦家。
憔悴不堪的秦业将灯盏吹灭,摸着黑缓缓朝床榻移去。
旬月以来,他不知去了多少趟顺天府衙门,结果都是空手而回。
那抢亲的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与他有些交情的顺天府尹甚至隐晦的告知他,人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早已被绑到外地去了,让他做最坏的打算。
而结亲的另一方,宁国府那边本来早早地就停止了搜寻,只是在前几天又突然动用各种关系,大力寻找了起来,当然依旧是没有结果。
昨日贾珍传来信件,告诉他若是再找不到人,他会让人顶了秦家女的身份,直接当死了处理,毕竟再这么拖下去,宁国府的仅有的那点脸面可就全丢完了。
秦业急了,跑去玄真观找贾敬,却连人都没见到。
从玄真观回来时,他便想明白了。
宁国府见一直找不到人,肯定联系了贤王,两边一商议直接把秦可卿放弃了。
能传消息来通知他一声,兴许都还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
“唉!”
叹气声在黑暗的房间内响起,秦业已显老态的脸上满是忧郁愁苦之色。
他们把秦可卿当做联系义忠亲王旧属的纽带,但秦业却是不同的。
他是真真拿秦可卿当女儿的啊!
或许一开始只是遵嘱义忠亲王的遗命,但看着小小的人儿一点点的长大,秦业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看她第一次站起来,听她第一次叫他父亲,看她第一次吃饭,看她第一次走路,看她......这些对当时中年无后的他而言,是何等的激动和幸福。
就算秦业后面有了儿子,但对秦可卿这个第一个让他感受到亲情的养女,所付出的爱也丝毫没有减少。
想着命运凄惨的女儿,秦业仰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漆黑的上空,根本无法入睡。
咚咚——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秦业有些疑惑,儿子秦钟和家中仆人的屋离他很远,而且他们早就睡了,难不成有野猫闯进来了?
“是谁在外面?”
秦业喊了两声,却没有回应。
他倒没有认为是贼人,毕竟他只是个工部营缮郎,一七品小官,什么油水,在随处可见高品大员豪门贵胄的神京,简直是不值一提。
慢吞吞地起身,点燃烛台,手拿着朝门口移去。
秦业刚一推开房门,便见廊下飘来一道白影,顿时惊得连退数步,差点跌倒在地,连白毛汗都被吓出来了。
“父亲,是我,我是可儿啊!”
这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秦业这才缓过神来,举起烛台,借着微弱的灯火抬眼朝前望去。
下一刻。
年迈的他急步向前,很快来至秦可卿身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活人的温度,秦业顿时心中一松,瞬间老泪纵横:
“可儿,你这是跑哪里去了?父亲还以为......”
秦可卿看着久日未见的父亲,眼眸中同样饱含泪水,哽咽道:
“父亲,孩儿没事,让您担心了!”
秦业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女儿确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面容反而还红润了许多,看来这段日子过的还挺不错。
随即舒了口气,连连点头庆幸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而秦可卿看着父亲憔悴的模样,心中却顿觉一痛,跪在地上,泣道:
“父亲,孩儿不孝!”
这湿冷的天气,地上何等冰凉,她如何受的,秦业连忙将她扶起,宽慰道:
“这都是那贼人的错,岂能怪你?”
秦可卿默然无语。
昏暗中,秦业看不清她表情,只当她受到了惊吓,长长一叹道:
“只是你与那宁国府的亲事多半是毁了,不过毁了就毁了,日后咱们再找就是。”
秦可卿嗫嚅着嘴唇道:
“孩儿不找了......”
秦业急道:“难不成女儿受了惊吓,想要入庵为尼?”
秦可卿摇了摇头,螓首垂下,轻声道:
“孩儿已有了意中人。”
秦业愣了一愣。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女儿是如何从贼人手中逃脱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此时已是深夜,秦家大门紧闭,她又是如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