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通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其实他的手臂早已包扎好了:“莲儿啊!为父的手臂要痛死了,你今早上闷的叫花鸡还不能吃吗?我必须要吃点东西才能恢复真气疗伤啊。”
只见一个身着素色流仙裙,头发被一根莲花发钗盘起来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气鼓鼓地走进卧房“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答应了我以后不和人动手吗?堂堂一个门派的掌门,和街上的流氓地痞动手算个什么事嘛!你还打不过人家,真是颜面扫地。”这顾承通一副江湖骗子的粗俗样子,但是姑娘却生的这般水灵。“手臂搽过药,自然疼,你给我忍着。我那叫花鸡是给我若竹师兄的,鸡翘鸡脖倒是可以给你啃。”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黑心棉了?”顾承通嘟囔着,“你那若竹师兄到底有什么好的?为父教了他三年的风水之术,他倒好,跑去极会大员的府邸告诉人家别人家是凶宅,被揍得体无完肤,真是块木头。”
“不许你胡说!”莲儿的柔柔粉拳已经招呼到顾承通的肩膀上了,“懒得理你,我去取鸡给师兄吃了,哼!”说罢连跑带跳地离开了屋子,留下顾承通一个人惆怅。
顾承通再一次仰到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王定安被刺,韩无量出现在南都,还与妖兽毛皮有关。这让他很难放下心来养伤,虽然不知道这妖兽毛皮到底有何用处,但是一直是黑市上的硬通货,紧俏得很,甚至于极会都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不会是极会的人自己灭口?想到此处他起身唤来驻守此处的一带行者周思慧,命她去与极会里的暗桩接头,探探风声,自己则抓起还在啃鸡的李若竹,准备前往黑市找王定安的下线了解一些更具体的情况,才能在韩无量的忍耐期限以内找出个凶手,给他个交代。
“师傅,咱们这是去哪里啊?”嘴里喊着鸡腿的李若竹疑惑地看着师傅。
“下游脂烟堂,去寻个故人。”
“脂烟堂?那不是青楼吗?师傅你现在负了伤还能有这种心思?”李若竹没好气的呛了一嘴顾承通,好像在报复他之前安排自己去王府闹事以分散法部注意力的仇,但是师傅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正色没有搭他的话,他也只能悻悻地跟上前去。
这李若竹乃是当年顾承通的二师兄的儿子,因为早年间于李霄阳的矛盾,乾天门的二把手三把手一同脱离了组织。而坊间传闻这二当家李云澜中了什么邪,一心只想去寻那世外桃源,留下还在襁褓中的男婴。顾承通将男孩收养,多年以来一直将李若竹视若己出,并且还让自己的女儿与他做伴,共同成长。然而这么多年以来,顾承通只教若竹五行命理,占卜天象。却从来不许他练武,这让若竹十分不满,一直以为他的师傅偏心,只教莲儿武功。顾九莲,也就是莲儿十分争气,单凭实力,同年纪怕是无人能与之匹敌,一柄青莲剑用的那是炉火纯青。虽然师傅一直只带若竹走动于坤地门的各处秘密据点,然而什么武功也不会的他,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手无缚鸡之力。最近,他和莲儿随着师傅第一次来到南都,虽是不清楚此行的目的,终归不过是师傅带他认识些门派中的人物。就算师傅打算让他继承这个庞大的关系网,可他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每每想到此处,李若竹便气不打一处来,未必自己得被莲儿一直保护着吗?这也太丢人了。
若竹心中还未抱怨完,师徒二人便已经到达了南都最大的贫民窟鸠场,黑黢黢的油泥让整个街道的底色便是腌臜至极的。此时正值晚上,昏暗的煤油灯后面透露着一双双灼热的目光,正如一只只饥饿的秃鹰盯着猎物般盯着这两个衣着光鲜的外来客。令人费解的是,脏污的鸠场中心,竟是一间灯火通明,光鲜亮丽的铺子,牌匾上书三个大字“脂烟堂”。未等若竹反应过来,顾承通已然领着他转入了一方小巷,进到了一户贫民家中,屋中之人,竟也是坤地门的眼线。
“顾掌门,现在万万不可前往脂烟堂。艮山门的人早先来了此处,并且再也没有出来过,当心有诈。”只见这人立刻脱了贫民的样子,恭敬地向顾承通汇报。
“艮山门?”顾承通还是不算太过意外,韩无量确实没有什么理由相信他。但是实情却是,韩无量确实因为佩服他选择了相信他,反而是下面的人走漏了消息,毕竟韩无量是个外来户,这些布在下面的眼线怎可能听命于他。“为何艮山门会知道我今天会来此处?”
就在他们商量对策之际,外面打斗叫喊声起,竟是脂烟堂里的女人们被一行军人强行拖了出来到肮脏的街道上,那场面好似仙女坠落凡尘,被凡间脏了衣裙。只见首当其冲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四五十岁的女人,柔弱无骨的身子在军士的钢刀面前显得格外脆弱。这时才知道,鸠场地上厚厚的黑泥不是别的,正是人血一层又一层浇灌而成。手起刀落,脂烟堂的老鸨便这么死了。见得此景顾承通眼神一变,一枚铜钱便将之前的暗桩封了喉。
“我还以为这艮山门通了神呢,算到了我的行踪,竟然是你。”顾承通失了往日的从容,在这一刻竟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杀意。李若竹已经被此情此景吓得呆傻,随时见过师傅杀人,然而却没见过师傅杀自己人,且杀的那么干脆。“若竹,现在南都呆不下去了,赶紧回去坤地门总坛。”顾承通已经没有办法再淡定下去,说话间都是颠三倒四的“你知道的,我都交待过你的,今天这种情况,没有时间解释了,一定替我保护好莲儿,一定。”
“师傅,我们一起走!你不能丢下我们啊,我什么武功都不会。”若竹已经被这场面吓得呆傻,师傅是想要他在这么多艮山门的人眼皮子底下溜走吗?他已然反应不及,只想拽着师傅赶紧走。
“若竹,放开。我既然已被出卖,今日就走不出这鸠场了,他们杀的老鸨于我有旧,所以我才一眼看出今日便是为我设的局,但是我没有说过带了你,所以你能逃,这里有密道通向南武河,出去游一阵再上岸,前路曲折,现在就按我当初交待的那样。不用担心为师的安全,李霄阳还没有胆子动我。快走吧!”说罢顾承通长袖一挥,一枚铜钱飞出打中了机关,密道出现在若竹面前。
若竹略一迟疑,还是扭头便走,师傅说过只要他说了放开,那就是必须要他离开了。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不属于同龄人的老成甚至于说有和顾承通般的圆滑狡黠,在过去的十几年当中,顾承通将他视若己出,倾囊相授,之前让他去极会大员府邸闹事也是为了自己在找王定安时分散法部的注意力。可见顾承通对若竹的能力已经十分认可了,并且也认为他虽无武功但已经有能力保护好莲儿。即便如此,若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不由得还是心惊胆战。在漆黑的密道里,他闻到了泥土潮湿的气味,他知道离南武河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