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挫骨钉

莲儿趁着烛光赶紧查看若竹是否受伤，若竹倒是十分从容，因为他早就料到今晚一定会出事，一方面是因为小二奇怪的反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前几日在打听的过程中便了解到这福来客栈暗中竟是极会军部军机坊的消息中心，自然是小心谨慎点好。军机坊作为战时的重要机构，在极会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国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近年来局势相对平和，真正意义上的战役几乎没有发生过。这军机坊的职能也就从传递重要军事命令和任务转换为了收集半月盟消息和情报。

“女侠好身手啊。”窗外此时响起一个声音，和别的黑影不同，他轻巧地踏着窗沿，自顾自地走了进来，温暖的烛光照亮了此人光洁无暇的脸颊。

“敢问阁下可是军机坊的人。”若竹脸色微凝，手却悄悄给莲儿打着信号，按照之前预想准备逃跑。

“很可惜，你猜错了，我是坤地门一带行者顾子衡，你小子为何将极会的恶名扣在我头上。”这人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个从容不迫的年轻后生，从他的口气中却是听出了骄傲和不屑。

“行者大人，不知小的为何招惹来您的人马对我们刀剑相向呢？”若竹不紧不慢的问着。

“为什么？那当然是你藏着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大美人咯。”来人露出贪婪的神色，又道：“论资排辈起来，你俩还得叫我一声师兄。顾承通那老家伙皮糙肉厚的，怎么生的出来你种细皮嫩肉的人间尤物呢？”

说罢，便是要对莲儿动手。虽然若竹之前示意过尽可能不要硬碰硬，但是莲儿哪能忍受对她和她爹如此不敬的同门。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莲儿却是也通过来人的气息能大概感知到来人的实力，不像杜立那样的人，是她完全无法预估的程度。只见顾子衡缩手成爪，本就雪白的手在月光的照印下犹如没有血肉的骨爪，飞掠着向莲儿的纤纤细腰袭来。莲儿右手反手持剑，左手紧握住的剑鞘稍稍放松，真气流转却是没有用她擅长的真龙秘术，而是充分地将真气和力量集中在左右臂短之上。而且运转的方式也没有规律，似乎是在胡乱的用真气填充奇脉而已。莲儿双手发力的一刻也说明了她确实是在乱来，紧握着剑鞘随着抽剑的带动竟是直飞出去，但是却不偏不倚地和袭来的顾子衡撞个正着。这一下完全未能伤到顾子衡分毫，却是彻彻底底地激怒了他，什么时候这种用不入流功夫的野蛮丫头也敢顶撞自己了。恼怒的顾子衡真气一转，尽数地转移动到他的指爪神极之上，虽是他最爱的漂亮美人，但是这时间也只想着摧毁她了。莲儿不屑地一笑，已然再度出鞘的青莲剑，随着天枢中通和月下的瞬间贯通，那股恐怖的剑气即刻就要再现，只是对准的不是那一块大石，而是顾子衡。真龙之势，一击破空，一只小小青龙顺势而出。龙爪之利，金石难敌，顾子衡身边周遭瞬间激起道道血痕，被青龙撞得倒飞出去。来者是顾子衡，退者也是顾子衡，顾九莲端站原地，唯有剑鞘离手，芳足竟是没有挪动半步。

原来莲儿早就看出来这顾子衡面无血色，气息甚虚。于是便在顾子衡出招之前想出了这一招飞鞘之计，虽然让她得逞，可是不可谓不是一步险招。先是用了自己并没有使用过的真气流转方式，将剑鞘暴力的射出，这种功夫自然是不可能伤到顾子衡，只是能断了了他本就薄弱的气息。而且恼羞成怒的他一定会将重心使在杀招上，动作自然会慢，所以莲儿才能从容地再打出真龙秘术，一击破万钧。这样敏捷的临场应变反应，不得不说莲儿这些年也算是同若竹出生入死过了。

顾子衡翻身而起就要再战，但肩上最深一处伤已是将他的白骨露了出来。真气溢散，心智不稳，就是再给顾子衡十条命也不见得能敌莲儿。所以上房中黑烟陡起，狼狈的顾子衡赶紧带着另外几条刺客匆匆离去，随着踏窗声点点，还有顾子衡最后的挣扎，四根挫骨尖钉挥洒而出，划开浓密的黑雾，直击莲儿。不多不少的四声叮当，顾子衡便不甘心地抽走了自己的身形。

“这顾子衡还真就是坤地门的弟子，说不定就是你哪个师叔的孩子。”若竹捡起地上已无杀伤力的挫骨钉：“这玩意儿我上次见还是小时候，师傅倒是有几根这东西。”

这挫骨钉不似一般钢针暗器那般光滑尖利，但是在钉身上遍布着倒起的枝杈状倒刺，若是打入人体，再想取出来，那定然会将人的骨头都挫裂开。若竹小时候倒是见过不少坤地门弟子都会携带这东西，算是门派的独门暗器。

“这人还真是门派之耻，负了那么重的伤，最后射出这东西，根本就不可能伤了我们。”莲儿将人打退，有些自得的同时也有一点担心两人的安危。

“他可不是为了伤咱们，他是生怕咱们没听清他是咱坤地门的人。”若竹这下反而放下心来，似乎不怕再有人来刺杀他了。

“那他是为何要这样做呢？”莲儿本想带着若竹赶紧离开，但是见若竹现在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一同坐下来听若竹讲话。

“人越是缺什么，那他就越是会炫耀什么。这人在极会势力这么雄厚的始元城，刚一开口就敢自称半月盟数一数二门派的人，并且对极会恶语相向，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本身就是极会的人。这人应该是进了极会的宗门弟子罢了，现在我们依旧是被极会盯上了。”

“那我们还不跑吗？我觉得应该是杜立出卖了我们，此地可是他告诉我们的呀！”莲儿这下反应了过来，自从极会势力扩张以来，半月盟确是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多的原弟子都投入了极会门下。

“欸，不急，只要是和杜立有关，管他是极会的也好，还是云游四方的高手也罢，那我们自然是不用害怕有事的。杜立想要杀了咱俩，为什么要大费这些周折，其实我已经多半有头绪了，无非就是我们对他们来说还有价值。这次去坤地门便能揭晓到底所谓何事，我还真是越来越期待这次行程了。莲儿你做好准备了吗？我知道你非常有勇气也非常有实力，跟我这么多年也挺委屈你的，还是那句话，我一定会找回你爹，但是我也不希望你置身危险之中，所以你可以在任何想离开我的时候离开。”若竹正经的眼神让莲儿十分不自在。

“好了，休要再提此事了，我离开你也无处可去，况且那是我的爹爹，我自然要亲自去寻。”莲儿不是很开心地去收拾房中残局，却在被射满钢针的床上找到了一张字条，“若竹哥哥，快来看，这里有东西，写的是‘军机坊诚邀聚鼎阁一聚’。”

“还真挺诚心的，送上门来一道小菜，让我们莲儿开了开胃。”若竹轻笑一声，心中还是很难猜出极会真正的意图，挑了一个比莲儿差那么多的人来刺杀，又是这种低劣直接的方式，更是说着一些难以自圆其说的谎，这作为一种试探也太看不起他俩了吧。况且损兵折将就为了送这一条信，实在难猜。不过若竹已经习惯于面对未知了，未知并不会让他产生害怕的情绪，只有确信的碾压会。

“那杜立那边我们怎么办？”莲儿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没有听懂开胃小菜是什么意思，倒是觉得这半夜里，又打了一架肚子有点饿了。

“我们等他，等他回来了一起去这个聚鼎阁坐坐。看看会不会给他们搞个‘认亲’现场，面面相觑。”若竹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好像已经看到杜立被军机坊的人认出来尴尬地给他解释的场面了一般。

莲儿的武力虽然强悍，但是此时也还是一个怕事的小姑娘，收拾着折腾到后半夜，她躺在床上很是害怕，毕竟刚刚若是躺在这里，现在可能连一具全尸都没有了。又看到打地铺睡的很香的若竹，想也没想地就梭到了若竹的被子里，蹑手蹑脚地抱着若竹。莲儿不知道为何若竹老是在和他讲离开的事情，她也不太关心是为何，只是这样的距离感让她非常难过，在一起的十年两人虽是暧昧不清，但是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现在难道是若竹想以危险之由甩了自己吗？莲儿想到此处不由得想哭起来，一个女孩子家身处异乡，寻找着找了十年都没有音讯的父亲，还要和令人作呕的好色男人斗，自己深爱了十年的男人还一根筋地给她说分开的事情。豆大的珍珠划过莲儿俊俏的脸庞，滴滴打湿了若竹的前襟。莲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但是若竹那么真实的胸膛却还是能给她带去温暖，终于在眼泪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