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青石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檐之下有着断断续续的男人呼噜声，妇人呵欠声。月光倾泻在大地上，显得地上的青石看上去格外的冰冷无情。只见浓浓的夜色之下，几粒暗淡的铜光正在有气无力地闪烁着，瞬间几枚铜星飞出，靠在柱子上有些打盹走神的院中护卫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看一眼就被击晕在地。眼看铜星就要碰到坚硬的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这声音在如此静谧的夜里应该会相当刺激熟睡之人的神经。可是本应敲打地面的几枚铜钱无端开始飞旋，最后停在了半空上，等待他的主人来一枚枚地拾起。

在空中打着转儿的几枚铜钱突然被无形的压力击中，其势之猛，然而暴烈无声。预期之中铜钱落地的脆响倒是没有出现，只是轻轻地闷响一声，一点也没能惊到任何人。时间已是快要破晓，月光越发地暗淡下来，让人更难看清这没有一丝亮光的院中究竟在发生些什么。

“我当真以为如此宝贝就让这么几个无趣的下人在此处守着呢。”一道黑影慢慢从漆黑的屋檐下渗出。

“……”还给黑影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当这黑影的头终于露暴露在影影绰绰的惨白月光之下，才看清这人的奇怪，束起的长发一边黑一边白，像是围棋的黑白两子被怪力压扁在了一起，苍老的面容赫然就是潜逃在外的顾承通。

“烦请阁下移步出来，在下想要讨教讨教，偷袭功夫实在让人不齿啊。”顾承通见没人响应，想要激那人出手，于是再度发问。

顾承通实在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他向前走了两步，想射出红绳拾回自己被击落的铜钱，然而猛地发现，自己的暗器铜星已经被狠狠地砸扁，镶嵌进了坚如磐石的地面，甚至看上去就好像那铜钱和青石是浑然一体的。

“……”顾承通得到的回应还是黑夜无边的沉默。

几息之后，旁边房间里的油灯不合时宜地亮起，像是顾承通的说话惊扰到了屋子的主人。无奈之下，顾承通只得撤回手中红绳，又融入到了那漆黑的屋檐之下，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华镇地处高耸的双崖山下，镜花泽化解了南武河汹涌的气势，将水流化为温柔流淌的沐雪江途径文华，让文华的春天和冬天都充满了诗情画意，是文人骚客最爱的聚集地。沐雪正是由于文华地处中原大地中部，冬日里也会有飘摇的小雪点缀双崖山。而到了春日，雪便纷纷投入沐雪江的怀抱，为江流冲向大海添上一臂之力，这江便成了冬雪的沐浴之所。连比邻的江水名字都是如此地骚情，难怪文华有着极会科举历史上最多的状元。

郝成仁是聚鼎阁商号在文华的分号掌柜，自从上面传来消息说在始元镇四柄归巢剑落入了半月盟的手里，自己就是一个踏实觉都没有睡过。因为这剩下的三把归巢剑其一就在他的手里，准确地说不是属于他的。而是离火门的王燎原前几日将此物抵押给了聚鼎阁商号，而现在这烫手山药就成了他担保之下的东西了。

“郝老板，昨晚见你挑灯夜起，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床榻之上的一个女子脆生生地开口说道。

“噢，没事没事。你赶紧从后门出去吧，改日再来找你。”

刚刚春天到来，清晨还是有些许凉意的，郝成仁合了合自己的衣衫，逃出一张银票交给那女子，心不在焉地从窗中向外看去，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摸索着什么，直到摸到了仓库的钥匙他才松了一口气。

“哟，郝老板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气了，这票子是不是写错了啊。”

“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点滚昨晚的事情对谁都不许说。”

等到女子衣衫不整地拿着银票跑了出去以后，郝成仁才惴惴不安又火急火燎地跑到仓库去查看，颤抖的手对了半天也没能插进锁眼之中。

“还在，还在！”郝成仁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激动的大吼起来。

聚鼎阁不愧是顶级商号，这间仓库四面无窗，密不透风地被层层叠叠青石围起，就连缝中都填满了极会筑部发明的灰浆，干透以后坚硬无比。唯一留下的气口，人的手臂才能堪堪通过，而且位置极其隐秘，实在是将保险二字妥妥的嵌在了聚鼎阁的金字招牌上。此刻密室的正中央一座镀金台面上，正摆放着归巢剑其一，台面下还刻着几个笔体工整的大字“归巢，收价一万两黄金”。纵使密室中的藏品再耀眼再夺目，现在也成了阴森小屋里的摆设，再也不能在世人面前绽放光彩了。郝成仁赶紧熄灭了带去油灯，密室又回归了无尽的黑暗。

心情很不错的郝成仁提溜着钥匙，哼着小曲就向商号的门店走去，准备去责难一下昨日打盹的守卫，以及开始盘算着今天能碰到些什么样的宝贝，晚上要去找哪个姑娘。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踏过的台阶面上镶嵌这三枚扁扁的铜钱，其上几个大字都被压的胖胖的，像是巨门什么的字样。

待到后院无人，一个瘦削的身影跳下了屋檐，带着浓浓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动作却很麻利地将那几个被他藏起来的被打晕的侍卫拖了出来，摆在仓库后院中，像是在抱负这几人能呼呼大睡一般，这人将守卫放下的时候都十分用力，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摔醒。随后又跳上台阶，蹲下仔仔细细地瞧了铜钱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在分辨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字。突然，此人右手神极奇脉陡然发力，一根手指不急不慢地劈在了那块青石之上，石头缓缓生长出数不胜数的裂缝，最后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此人捡起从石块中脱出的铜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恐怖的是，这些已经裂成小小的碎片的石头，又开始生出裂纹，最后竟是化成一堆齑粉。

“燎原师叔，之前门中探子在文华收到了信儿，说另外在一起的四把归巢已经到了李若竹的手上，趁现在顾承通还没有现身，我们何不直接去夺那四把归巢！李若竹那小子根本就不会武功啊。”

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神色严肃的给堂前的王燎原汇报着情况。而王燎原却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显然有些没有把这女子放在眼里。

“莫要心急，你自己去问问你王焰灵师姐，问问她和李若竹身边的护卫交手是什么样的感觉。噢对了，你正好去瞧瞧她的伤到今日好全了吗？”王燎原的语气中透露着挖苦之意，“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归巢剑的事我自有安排，不劳你一个后辈操心了。”

原来这年轻女子是现任离火门掌门王炜的孙女王叶霖，王燎原纵使再是看不上眼这个后生，但是碍于面子还是不得不哄哄这个千金大小姐。

只见王叶霖眉眼微皱，大大的眼睛里马上就要挤出几滴泪水出来了，这下搞的王燎原有些手足无措，赶忙起身逃之夭夭了。王炜乃是离火门最为杰出的一代掌门，将奇焰秘术的修炼方法打磨到了一种能够让大多数弟子都更好理解的程度，让离火门的术师势力更上层楼。然而由于功法的特殊性质，让温文尔雅的王炜其实有些和自家门派秘术有些合不来，然而孙女的到来让他喜出望外，他不喜欢门中风风火火的气质，于是给孙女起名叶霖，寓为久旱逢甘霖。随着小叶霖长大，门中的大人们都发现小叶霖的甘霖似乎来的有些太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