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银起身拘谨地给他们问好:“二叔,三叔。”视线转向那名女子身上时面露困惑。
白二爷眯眼笑着揽住女子,捏着她的下巴说:“乖侄,这是你刚定下的小婶婶。”
“啊……二婶……”
“谁说是二婶?”白二爷笑着打断他,手下指腹在女人红殷殷的嘴上粗暴地揉搓两下,“这是你三婶。”
女子眼尾挑红,狐狸似的媚眼如丝和白二爷之间胶着,光看身段相貌,是个美人。
白金银惊讶地看向白三爷,后者神情淡漠,置身事外仿佛话题中心的人不是自己。
邵昭和莫兰生默契地低头干饭。好尴尬啊,一来就撞见别人家里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幸好嘴里有饭吃。
不过……
邵昭瞧瞧抬起一点,用余光粗略打量一番三人,在白三爷身上停留了许久。
昨天在街上碰见还有人在聊他打光棍呢,怎么今天就火速有老婆了?而且老婆和自己兄弟光明正大地亲密?
白衣的白三爷面容温润儒雅,但因为僵着脸色,和清瘦的身形,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风雨下的残荷,枯败伶仃。
白夫人冷下脸色,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搁。
“二弟!你平时荒唐也就算了,在三个孩子面前成何体统!”
邵昭和莫兰生两个干饭人吓得筷子不小心打滑,几坨饭被挑出碗外,停顿几息,又默默用筷子夹起来吃掉。
白夫人身为长嫂的威严似乎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白二爷放肆地大笑几声后,揽着貌美女子扬长而去。
白三爷的眼神冰冷空洞,放在白金银身上片刻后,略一颔首,也转身离开。
这顿饭实在吃得胃疼,胡乱再扒几口后,邵昭和莫兰生借口去小花园散步消食,让白金银和白夫人单独待一会儿。
“白家的关系很古怪。”
走着走着,莫兰生来了一句。
邵昭不置可否,指着周围说:“别说关系,整个白府里,除了白金银以外的人,都有点古怪。”
甫一踏入白府,就是行事匆匆低头不语的下人,行事乖张放浪的白二爷,呵斥白二爷却漠视白三爷的白夫人……
还有,形同虚设,行尸走肉般的白三爷。
“娘,家里怎么了?”
屏退其他人后,白夫人和白金银母子俩单独坐在厅中。
白金银半跪在母亲膝前,像幼时一样趴着看她。他还记得,这个视角的白夫人也是光彩照人,风姿绰绰,肤白如雪,美貌依旧,他可以用能想到的所有夸赞女性的词汇用来描述母亲。
可是这次回来抬头看她,眉目依旧却暗生细纹,肤白但毫无血色,匆匆地拍了点胭脂在上面,也难掩疲色。
母亲将将不过三十岁,怎么鬓角多了几根白发。他恍惚地想着。
白夫人抬手轻轻地在他脸庞摩挲,怜爱地看着他。
“你爹他,现在不太好。”
“是怎么个不好?”见白夫人只是掩唇不愿多说,白金银急得抓她袖子,“娘,我都回来了,爹到底怎么样了?”
“金银,你别着急,晚上娘带你去见他。”白夫人拉过他的手轻轻拍着。
“金银,乖宝,现在娘最担心的是你。”
白金银愣住:“娘,这是什么意思……”
再追问,白夫人却闭眼撇开头,不再说下去了。
白家的小花园属实大的很,还有各种七拐八拐的小岔道,没有白金银带着路,原本只是来缓解尴尬的两个人迷失在了一片姹紫嫣红中。
“你怎么不记得路?”邵昭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拧一把莫兰生。
后者委屈地揉着被拧疼的那块肉:“你不也不记得,还怪我。”
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的路痴,平常走个简单的大道还成,遇到复杂点的小路,方向感全方面下线。
他们在这片“小”花园里已经绕了许久的路,分明是看着闪着彩光的房檐屋瓦的方向走的,却好似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在遇见同一蔟红山茶三次后,邵昭果断叫停。
“开灵根吧。”她叹气说。
她开启火土灵根,而莫兰生纠结片刻,在水灵根的视野中勉强开启土灵根。他的土灵根含量太少了些,但也能过滤一些不必要的信息。
“邵哥,我看见了水流,往那个方向。”
邵昭顺着一看,奇道:“巧了,那个方向有两团赤色的光晕,许是有人在那。”
火灵根用途广泛,不仅能查探附着的火灵气,更能达到和热感应仪差不多的作用,人体的体温在它的查探下化为小火苗。
觉醒灵根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此,迷路了还能当做标点地图用。
两人顺着视野中的光晕走去,拨开一层层枝繁叶茂的绿叶藤蔓,扫去落在额上发间的落叶水珠,看着短短的路程像翻山越岭般艰难。
莫兰生感叹地踢踢脚下的石子路:“幸好这里铺的是云间矿,否则走这么久双脚都要撑不住……”
猛然间被邵昭往下一拽,他突兀地摔得跪在石子路上,云间矿走着再怎么舒服,对膝盖也不会是一样的效果,他呲牙咧嘴地抱着膝盖想喊出声,却被邵昭死死地捂住嘴,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别出声。”
好友也有一年有余,莫兰生立刻反应过来,缓慢地动作。
邵昭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举动。
他微微挪了个方向,顺着邵昭眼神方向看去。
树影间能遮住他们,却没办法遮住树影对面正大光明坐在八角亭中的一对男女。
妃色的纱衣摇曳,若隐若现透着下面遮盖的雪白胴体,女子坐在青衣男人膝上,没骨头似的瘫在他怀里,扁着嘴娇声细语。
“文郎,你真要我嫁你弟弟?”女子娇嗔着抬起食指在白二爷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挠着,“你真舍得?”
白家兄弟长得都端正,其中白二爷是和其他兄弟的长相完全相悖的邪气。
年轻时也是悬炉城打马走街撩动万千少女的落拓少年,到了中年,魅力丝毫不减,更让女人欲罢不能。
白二爷狭长的眼睛懒懒地耷着,嘴角勾起,抬手捉住女子的细嫩小手放在唇边轻蹭,目光不离娇美的面容,“岂不更有意思?”
女子并未不快,相反传来愉悦如银铃的娇笑,若是在那花街柳巷里,大约就是那种能笑得人心痒难耐的头牌。
邵昭看了一会儿,发觉女子动了动,主动把头仰至白二爷颈边,忍不住轻呼:“卧槽!”
转头看莫兰生已经看呆了,她手疾眼快遮住他的双眼:“别看,看了会脏!”
那边的莺声燕语让她这个内里二十七岁的成熟女性都觉得不堪入耳,就别说要给纯洁小孩莫兰生听了,手下立刻催动灵力,封住莫兰生的听觉。
邵昭自己也侧过脸不看那边,但视线受阻后,听觉就被无限放大,还没有调整过来,灵力就已经下意识为她放大音量。
树叶簌簌作响,女子痴迷的娇语中,她听见白二爷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这个家里,就是要这样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