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前大街上见到的白三爷眼神冰冷看什么都像在看死物,现在医馆前的白三爷却悲悯得头顶冒出佛光,真叫她摸不着头脑。
白家人这性格转变也太古怪了些。
邵昭思忖片刻,拍拍白金银的肩道:“白少爷,咱们可能要抢你叔叔的生意了。”
白三爷的性格转变太蹊跷,她合理怀疑可能像类生科室那样不做人,在药汤里加什么特殊药物。
确实是有些阴谋论了,但她不能放过任何可能。
在医馆正对面架起大棚和大锅,邵昭顶着黑斗篷和面具,在锅里撒下药草,用以灵力催发加热,整条街都是灵药的清香。
大棚和大锅感谢生活精致的白少爷赞助,为了走到哪舒适到哪,棚子都是镶金的法器。
斗篷底下,她的手轻轻一捏两个人,示意他们赶紧吆喝。
莫兰生硬着头皮大喊:“正统医修免费分发药汤了!”
白金银跟着压低声音:“药汤清甜可口包治百病了!”
排在医馆队伍前面的人好奇地看一眼这边,接过白三爷的药汤就跑过来看。
对于平常百姓而言,修士都是近似神仙的存在,平常看一眼都稀奇,更别说是医修。传闻得医修一枚灵丹,可保寿命绵延百年,神乎其神,比其他修士都要受尊崇。
然而医修又十分难见,百姓们一听是灵药,纷纷跑来讨一碗汤喝。
反正不要钱。
邵昭负责熬药,两个少年负责盛汤,一些手里还端着白三爷药汤的百姓把药碗先放在案边,她看一眼那里,用灵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包裹了一点出来。
灵药香气扑鼻,比凡俗药材更有效益,不一会儿,连隔壁街的百姓也跑来要讨碗药喝。
对面医馆门前已经没有人了,白三爷放下手中的汤勺,身边医馆学徒忿忿道:“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
白三爷抬手制止他的话头,躬身收拾还剩一大锅的汤药,“今日可以闭业了。”
对面医馆收摊,这边锅里也见了底,邵昭故意沉声说:“今日到此为止,请明日再来。”
没抢到的百姓嚎叫一片,回头看医馆也关门了,只得悻悻回家,想着明天早点来。
白金银心疼地收起被药材腌入味的大锅,对邵昭的操作十分不解:“此举何意啊?”
邵昭把那团被裹住的药水往他面前一晃,嘴上却无辜地说:“做好事啊。”
白金银:“你连赃物都被我看见了你还骗我!”
她拿这点药水的本意是为了分析白三爷熬药的成分,本质上不就是在做好事?她耸耸肩,没有再辩解。
药丸气味容易分辨,药水因为和水混合,只能用木灵力一点点分开探查。
忙活到半夜,白金银和莫兰生都仰头睡着了,她才把所用药材分解出来。
用的确实是祛除寒症的药材不错,但是有一项药材莫名其妙地混在里面,既不和其他药材相辅助,也不与其他药材相冲突,一枝独秀在里面,只有清心净气的作用。
她感到纳闷,祛寒药里为什么要加这味药?难不成是怕患者烧坏脑子贴心地加进去给人清醒大脑的?
八宝囊里恰好有这味药在,平常都是做夜猫子的时候拿出来猛吸一大口,比喝兴奋剂还管用。她拿出风干制成的药草,翻来覆去的研究,却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白金银被她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揉着眼睛看她,顿了顿,疑惑地在空气中嗅来嗅去:“奇怪,好熟悉的味道。”
邵昭拿着药草记录药性,顺手给他递过去一张沾水的帕子擦脸:“我整天带着药草,你在我身上闻过正常。”
“不对。”白金银把脸埋进帕子里幼犬似的甩头,露出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说,“我记得是在府里闻到的。”
“好像是那晚,我家花园应该是种着这样的花。”
是白金银清醒那晚。
邵昭直起身,正色起来:“这是药草,并没有观赏性,你家还会种这个?”
白金银迟疑地摇头否认。
事情变得更扑朔迷离了。串联起来的话,就是白金银被摄魂夺舍(假定)这段期间,白三爷发现了不对,在那天晚上悄悄用这味药草混入花香中,导致白金银清醒过来。
可是白三爷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那种看上去冰冷无情嘴上说着要鲨人但其实内心柔软还偷摸解救你的人设?
邵昭感到十分迷惑。
第二日,邵昭给白老爷喂过药后早早地去了医馆前方搭棚子。
白金银和莫兰生两个小少爷身娇体贵的,昨天干了一天就喊着胳膊疼,无奈之下只能她一个人上阵。
刚一热锅,不少人就拥了上来,似乎是感觉到了昨天药汤的疗效,此时挤成一团,争先恐后生怕又没药了。
“大家别挤,拍成一队,今天多煮一锅!”
这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队伍瞬间整齐列起来。
邵昭手上一面盛药,一面和他们有意无意地聊天。
“我等还没来前,可是对面的医馆在给你们派药?”
“是啊,仙长不知道,那医馆的主人是好人哩!”
“是白府的三老爷,人家开医馆也不图钱,仙长来之前,他的药最管用!”粗布麻衣的半大小伙子小心地接过汤碗后,又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妥,连忙补充,“当然,仙长派药不图钱,是比白三老爷还要好的人!”
邵昭:你倒是提醒我了。
灵药花销不小,天天这么派她就算现在兜里有钱也架不住这么花的。正考虑着要不要每人收个一两文意思一下,后面的队伍又吵闹起来。
一个头上包着布条,荆木为钗的妇人从后面气势汹汹地冲来,见着她就换上讨好的笑脸说:“仙长,我家男人病重,可否给小女子赐汤?”
说着,她自己就已经捧起汤碗,巴巴地等着。
邵昭给队伍盛汤的手没停,只是略略看她一眼。下巴尖利,高鼻阔嘴三角眼,长得倒是清秀,可惜做派让人十分不喜,方才她过来时看的清清楚楚,推搡十余人,其中还有老人和小孩,被推了也没人敢出声。
一看就是那种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泼妇刺头。
“排队去。”邵昭淡声道。
妇人的嘴角垮下一度,不死心地捧着药碗说:“仙长,我男人的病真的很急!”
汤勺在锅沿重重一敲,吓得端碗的小孩差点没拿稳。邵昭将汤勺对准妇人,声音冷下来:“这里谁不急,我说了,排队去。”
这一指,她用上了几分灵韵,对于凡人来说,无异于是无形的压迫感。
妇人无法,深觉没脸却又无可奈何,咬牙放下碗到最后排队。
巧的是,这时又来一个老妇牵着身形不过四五岁的小孩来。
──应该是被小孩牵来。
“仙长仙长,我奶奶身体不好,您能给她一碗灵药吗?”小孩子稚气的声音响起,身后老妇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歉疚,连忙伸手揽住小孩说:“仙长对不住,我孙子还小不懂事,我们这就去排队。”
方才的事她也看见了。
邵昭没说话,手上打了一碗药汤,俯身递过去:“喏,拿好。”
老妇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仙长,谢谢仙长。”
后面的妇人看见这一幕,怒火横生,从队尾骂到队前:“凭什么那老东西就能不排队!”
嗓音尖利堪比大喇叭,排队的人纷纷嫌恶地掩耳。
邵昭老神在在地在锅里继续搅拌汤水,轻飘飘地说:“因为我脾气怪啊。”
我双标怎么可能告诉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