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入密,修至元婴以后的修士最爱玩的招数。
但这个声音在莫兰行的印象中,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次出现才对。
莫兰行身上的氛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迷茫,惹得公孙无落再次大笑起来。
他的笑容中也不知是旧友重逢还是仇家再聚,笑的过程中,目光时不时落在一边的邵昭身上。
终于停下来时,他的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血色,柔和了他原本冷硬的五官,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邵昭对他的行为道:“你说得对,偶尔治个伤也不错。”
随即丢下诊疗金就扬长而去。
叶问终于从药柜后面探出头道:“师姐,那个病患……没问题吧?”
邵昭不确定道:“大概?”
她扭头看莫兰行,若他们认识,说不准对剧情是有推动作用的。
可莫兰行也是处于茫然不解之中,轻轻摇头甩开脑中不切实际的猜想。
“兰道友,药应当还没有吃完才对,今日是有什么事吗?”邵昭把残局收整,道。
莫兰行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初衷,张开手,手心缓缓浮现一块水晶,仔细看竟不是矿体,而是灵药所结成的。
“过不久你要参加大比,我帮不上什么,唯有偶然得来的这块药晶能助你修行。”
灵药炼成的晶体十分难得,水晶里蕴养的都是千万株药草的精华,而这块天生的药晶更是无价之宝。
邵昭盯着那块水晶馋得不行,但是还是保留了理智警惕地想是不是这人又在试探。
莫兰行看她不接,手中暗发灵力往她怀里送:“友人之间的赠礼而已,这块晶石于我而言已经没什么用处。”
双手捧着还带着余温的水晶,邵昭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爱:“……多谢。”
原本是送完水晶就走,莫兰行想起方才的画面,有些难以启齿,却觉得不得不说:“邵姑娘,你是女子。”
邵昭茫然:“啊对。”
“方才那位公子是男子。”
“是这样没错。”
提醒性别似乎不足以让性别界限模糊的少女理解,他稍微直白了些:“邵姑娘,医者虽然对这些并不在乎,但……像为男子解衣看伤这样的事,以后还是交给你的师弟为好。”
很微妙的,邵昭在听见他这样说的时候不觉得惊讶或者不理解,而是再度感觉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劝告。
如果不是觉得不太礼貌,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问他到底是多少岁了。
把想说的话说完后,莫兰行没有再多留。
出了地下后,他本是隐匿了踪迹,却在转入拐角时,被人一剑刺向面门!
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声音不断钻进来说话。
“莫兰行,我不信你不认得我。”
他看着面前挥剑的公孙无落,沉了脸色却没有出招。
他当然认得这个声音,只是……
“我认得的那个人,应该在两百年前就死了才对。”
传音回去,公孙无落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即泄愤般挥舞地更为狠戾。
莫兰行始终没有出招攻击,神情因为眼前人的动作越来越冷肃凝结。
现在没几人能认出的剑招,但在莫兰生眼里却是烂熟于心。哪怕那是个多么不可思议,多么离奇的惊天猜想,他也不得不承认了。
“你没死?”
这下公孙无落的动作终于停下,剑锋停在莫兰行的脖子前几寸,看上去就要挑起他的下巴。
“这话该我来问你啊。”剑锋偏开,公孙无落笑容古怪,声音闯入脑中,“莫兰行,你为什么还活着?”
行人无几,少数人见这沉默无声的一幕纷纷避让开来,只余下檐边淌下的水珠声。
水痕蜿蜒而下,又迅速干涸。
……
两百年前。
修真界原本由五位飞升大能坐镇的局面率先被莫兰氏衡渊真尊的陨落打破。
莫兰行亲眼目睹了这位威严的叔父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爆体而亡,他的身上溅上了一半衡渊真尊的血,前一刻还在同他商议的叔父双眼混沌,咽气前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天。
那时他刚晋升飞升境,却不得不担下衡渊真尊留下的责任。
他必须和另一位同是飞升的族人镇守莫兰氏。
叔父的死状日夜在他眼前重现,他不禁怀疑这是否是自己也要被天道惩戒的前兆,一时间,莫兰氏族内毫无生机可言。
不管是族人也好,外人也好,对于他们来说,莫兰行这个名字只代表了飞升老祖,是他们可倚仗的人,唯有两人是不一样的。
其中就是琼华剑派的掌门郁桓寂。
当时首屈一指的琼华剑派即便是有另一宗系也强悍得不容置疑,郁桓寂更是难以匹敌的天之骄子,与他已经是数百年的交情。
“莫兰行,你难道还怕死?”郁桓寂听他的讲述,嗤道。
莫兰行的目光放在远处引蝶来的女子身上,诚实答道:“自然怕。”
身为那时为数不多的五行道巫传人,邵昭的五行术炉火纯青,几个眼花缭乱的结印下,莫兰氏就被她布下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她笑着走到那两人身边:“至少是不用怕瘴气毒物了。”
巫修在南境,向来长相浓艳,而邵昭是里面最清丽的一人,轻纱飞舞时,常让莫兰行以为,扑蝶人才是蝶。
黄泉没有她,因此惧怕自己的消亡。
郁桓寂嗤笑道:“你们巫修的招数,管用吗?”
“你可以试试,只要你敢在这个结界里对莫兰动手,立刻就把你挫骨扬灰。”邵昭云淡风轻道。
莫兰行坐在他们中间,心里才稍安些。
可后来想起来,那竟然是最后一点明亮的回忆了。
衡渊真尊陨落后不久,修真界里紧接着传遍的是,那个被郁桓寂逐出师门的林清远上琼华剑派屠戮弟子数百人,并杀了郁桓寂,尸身血流剑派山门前那条长长的石梯。
从此清远道君的名号响彻修真界,武宗顶替了琼华剑派,成为人人都要忌讳几分的宗门。
这似乎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是莫兰氏灭顶的灾难。
衡渊真尊那条脉下的族人不知为何开始染病,不出几天便暴病而亡,哪怕是请来医宗掌门也没能看出蹊跷。
一脉的族人很快就消逝,紧接着就轮到了下一脉,像永不停歇的传染病,让莫兰行眼睁睁地看着族人一个一个变少。
飞升境老祖也无能,这是他在那段时间所领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