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昭再次见到莫兰家主,看见在场的人多出几位新面孔,这才明白了用意。
这种气氛,这种见家长的氛围,还有这一个个好像自己家猪被大白菜拱的神情……
原来逼婚是这么逼的。
“邵姑娘,你说你不愿与我族儿郎结连理,为何又要不顾自己清誉与生公子私会?”
在座一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老者率先发话。
莫兰生道:“我们没有私会!”
邵昭纠正他:“不是私会,在现场的还有这位呢。”
她的手指指向退至一旁的莫兰闻尔。
“闻尔君,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兰闻尔轻咳两声说:“两个孩子同窗情谊深厚,不分彼此。”
他恶趣味地附加一句:“感情好到与生公子一同称我为小叔爷爷,让我很是感动。”
座上哗然,另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摇头叹道:“邵姑娘分明是和生公子情投意合的。”
情什么意合,社会主义父子情算不算?
邵昭面无表情瞪莫兰闻尔一眼,心知今天就是怎么解释,上面那几个族老无论如何也会把她和莫兰生的关系往结亲上面带节奏。
她按住莫兰生想要据理力争的嘴,拍拍肩示意让她来。
“在聊亲事之前,我有一问想在诸位长辈这里探探底。”邵昭负手仰头,嘴角噙一点笑意,“敢问,诸位是把那两位飞升境老祖藏去了哪里?”
这种问话不说是在莫兰氏,在任何一个世家宗族里都是大逆不道,当即在场上的家仆都跪伏在地。
上首有个族老拍案起身,怒道:“与未来家主关系匪浅不代表能妄议我族家事!”
邵昭不动如山:“飞升境老祖支撑的是一族气运,连这样基本的家事都不和我细说,这亲事还有谈的必要?”
“两位老祖的事情并非是能与外人说的,邵姑娘心有疑虑可以理解,但也请用词不要这般尖利。”
“不能与外人说?这倒是。”邵昭点点头,“那我便以你们老祖友人的身份问吧。”
“在西海时,莫兰行重伤不醒三天三夜,一直是我不眠不休施药吊住他的命,莫兰氏不和我这个主治医师打个招呼就带走了他,让我挂心到现在。”
“诸位,他现在的伤势如何,这总该告诉我吧?”
上首一时间无人说话。
莫兰家主缓缓开口:“小友不必忧心,老祖的伤势自有人医治。”
余下的,便是又不再说了。
邵昭心中早就料到,继续追问:“家主既然这么说,那我便当做是了。只是,家主这样不顾我与令公子所想,又是囚我在府里,又是要逼我二人成婚,就好像……”
她眼珠一转,从上首族老脸上一一扫视过去,停在莫兰家主脸上和他对视。
“就好像,着急着什么,一点也不怕我的友人伤好后我去找他告状的样子。”
堂中寂静无声,莫兰闻尔在一旁看好戏般靠着墙,莫兰生担忧地勾勾邵昭的手臂,被安抚地拍了拍。
莫兰家主目光沉沉看着站在下面的少女。
她无疑是聪明的,头脑灵活到让人悚然的程度,即使只是猜测,也能戳中对方想要掩盖的事实,让人不自觉露出马脚。
不能再和她说下去了。
“不过,”少女忽而又勾唇笑起来,眼眸纯真透彻,“也可能是因为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吧,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家主,各位,还要再聊些什么吗?”
这场谈话结束在这一句之后,最后也没人去管最初叫邵昭和莫兰生来的目的。
“邵哥,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莫兰生拉着邵昭小声说。
“我瞎说的。”邵昭看他,“为了扯开话题。”
“不愧是你……”
“但是家主和诸位族老的反应是真的。”她补充道,“他们一定对那两位的事情有所隐瞒。小生,最近注意着点,我怀疑逼婚也是他们想做的表面文章。”
莫兰生只觉得确实有蹊跷,却没有她想得这么深,下意识觉得她许是想得太多了。
可是,一直以来没有人比邵昭看得更客观清楚。
邵昭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唯有眸色沉下的暗色表露出她正在思索分析的内心。
莫兰氏的内情需要在外界调查。
唯有想办法和在琼华剑派的鸿蒙英联系上。
莫兰家主在随后撤离了守在客院的家仆。
“那小丫头狡猾,不可掉以轻心。”族老中有人不满这一举措,提议应该多派人看着。
莫兰家主眼神冷淡地看去,声音平缓而威严:“千钧族老可是年岁大了,忘了我才是家主?”
被称为千钧的族老一噎,不甘地收回声。
其他族老出声缓和:“自然是以家主的命令为先。”
“但家主可要想好,那小丫头的确才思敏捷,即便她是莫兰家的人,许多事也不可轻易告知。”
“尤其两位老祖的事,重中之重,不可有一点闪失。”
族老们的声音编织出一张蛛网,缠在他们的家主身上。
莫兰家主疲倦地挥开这些人的声音,长吁出一口气。
最近他的头疼越发厉害了,实在听不得这些声音。
他作为莫兰氏家主,却只是一个象征而已,那几个族老,不过是需要一个家主罢了。
“族老们不必忧心,我自有打算。”莫兰家主摆手道,“就让那小姑娘随意走走吧,未来,她也得熟悉这里。”
而解禁邵昭的第四日,铁骑城少城主鸿蒙英来访安河郡。
就在世家们都以为又是一位来寻莫兰氏的,鸿蒙英却只字不提,包下安河郡最大的酒楼,宴请安河郡大小世家宗族。
独独没有莫兰氏。
世家惊喜同时心想,怕不是铁骑城看出莫兰氏强弩之末,要改扶旁人?
有铁骑城这一助力,等同安河郡顶峰改朝换代!
在鸿蒙英面前,这些世家的心思根本无处遁形。
他讨厌看见贪婪无度的人,但从小的学习教养让他依旧能和这些人对酒当歌,恰到好处地拿捏住这些人的猜想。
无论他有没有说,只要这些人有没有去联想就足够。
最可怕的是人心,哪怕自知攀比不上,因为这暧昧不清的态度,他们的野心会逐渐膨胀,长成莫兰氏不得不正视的局势。
当莫兰氏遣人找上门来时,鸿蒙英早就准备好了,躺在狼毛狐皮胡乱搭着的美人榻上,悠闲地品尝灵果灵糕,好一副捉摸不透的纨绔少爷的样子。
他搓了搓手指,心中不知是紧张还是松下一口气,懒懒地扯嘴角道:“合作可以,但,我要邵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