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最高峰。
“师尊,剑尊,我可以证明自己无虞,依然能担起武宗!”
刚康复不久,殷湛便站在荣圣海和沧海平面前,信誓旦旦保证。
他的伤势并不算太厉害,哪怕经龙宫水刑,也只是皮肉伤罢了。
修士自身修复能力强势,最让他感到没底的,是连接丹田的三根经脉。
莫兰行夺霜寒刺下来的那一剑,不偏不倚,看中了一般,精准地粉碎了那三根经脉。
若是其他的也就算了,迟早可以修复如初,但这三根经脉,连接的是全身灵气循环,丹田里的灵根长时间没有灵气灌养,就会有枯萎的倾向。
武宗是个多现实残酷的地方,殷湛一路走来比谁都清楚,一开始灵气吸收困难他只能做个无人问津的小弟子。
现在得天助力走到这里,眼见着下一任宗主之位唾手可得,绝不能因为那一剑断送了!
荣圣海看着殷湛,无奈叹道:“你的天资出众,为师向来清楚,你对宗门未来会带来多少荣耀无法估量。”
“但并非担起武宗需要你证明什么。为师可以保证,无论未来宗主是谁,你也会是宗门内无人敢犯的长老,如沧海剑尊一般。”
殷湛坚定的眼神一颤,又看向沧海平,得了后者赞同的点头示意后,眸中的光芒终于破灭。
“你对武宗的心意我们心里明白,不必如此逼迫自己。”
殷湛在回去的路上,双手也一直都是攥着的。
怎么可能不逼着自己?
荣圣海在从前虽然对他这个弟子赞赏有加,但哪怕他做出再大功勋,承沧海平真传,也不曾说过要让他接任武宗。
殷湛心里早就明白,荣圣海起先就不打算让他继任宗主。
不是他,这一代里那就只有巫行了。
首徒,终究还是首徒。
巫行最终还是会一如当年,高高在上,踩在他的头上!
殷湛行走在最高峰的日光下,金光在他身上蒙了一层却落不到实处里去。
往来的弟子纷纷自觉地退开,不去招惹现在明显煞气过重的殷湛。
殿外不远,他碰见了荣臻臻。
荣臻臻比起先前脸色差了许多,听说是前些时日受了鞭刑导致的,苍白着脸勉强地朝他笑:“殷师兄。”
往前跋扈的娇小姐如今小脸白得吓人,大概是因为身上疼痛消瘦的厉害,下巴尖尖的,渐渐让人不怎么记得她不久前明艳的样子。
殷湛淡淡地点头,算是回应了,和她擦肩过去。
“殷师兄不着急回去吧,可否抽些时间教教我的剑术?”荣臻臻慌张地拉住他,脸色白得可怕,似乎不仅是因为身上鞭伤疼痛。
殷湛皱眉把她的手拉下去,对荣圣海的不忿怨气在面对其女荣臻臻时也是一样的情绪。
娇纵的大小姐吃错了什么药,又跑来找他的麻烦?
“师妹有这时间,不如还是先把身上养好些。”
他抬脚要往殿中走,荣臻臻竟然小步跑来挡在了他的身前,仰脸倔强地看他:“我偏喜欢今天学,师兄若不教,我就去和父亲告状了!”
殷湛不想应付这个无理取闹的大小姐,刚要挥开她,视线里,殿内出现了两人的衣角。
一黑一白,宛如一体般交缠,在半透明的屏风之后若隐若现,只有雪白的皓腕上套着的镯子是无比清晰的。
血液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是逆行翻腾的感觉。
世上没有低谷,只有无尽的深渊。
现在他反倒平静了下来,盯着那一角看了好一会儿。
现在冲进去愤怒死斗,即使杀了巫行也不会有任何意义,沦为笑柄的是他,看不见前路的也只会是他。
殷湛忽而露出这些天里第一个笑容,弧度是他所做出来的笑容里最温柔的,可在荣臻臻眼里却冷得可怕。
荣臻臻的手不由自主地颤着,还是保持着脸上不合时宜的倔强。
殷湛笑着,俯身轻声说:“不是要学剑术?走吧,师妹。”
他的眼里开始下起了冰碴子,冰冷冷掉在荣臻臻脸上,再想退缩时却已经晚了。
一如从北境卷入边界的风雪。
安河郡中,鸿蒙英身姿绰绰走在街上,身侧一名戴着黑色帷帽,披着黑色斗篷,看不出男女的人同行。
正是邵昭。
莫兰氏能囚禁邵昭,却不能囚禁鸿蒙英,僵持之下,两方各退一步,鸿蒙英可以带邵昭出去,但暗中必须有人跟着,为了以后的声誉,邵昭不能露面。
邵昭觉得这真是多虑了,她现在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这次拜托了鸿蒙英带她出来,是为了调查莫兰府外。
困在一个地方容易造成当局者迷,邵昭深知这一点,必要时刻必须跳出来看全局。
原本这事不该牵扯鸿蒙英的,但也是迫于无奈。
“你说要出来,不想着跑在郡城里乱转什么呢?”有人暗中跟着他们,交流不能明目张胆,鸿蒙英便用了传音入密。
声音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时候让邵昭吓了一跳,心想原来这就是用脑电波交流的感觉。
她也尝试着回复:“安河郡的世家都在试图代莫兰氏而上做安河郡第一人,我想看看在外界眼里,莫兰氏是怎么样的。”
身旁鸿蒙英依旧疑惑地歪头看她。
待过了个拐角,公孙无落突然跳下来,手伸进帷帽里揪住邵昭的脸颊说:“你发错人了。”
邵昭被他揪得泪眼汪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传音入密不是面对面发送,而是调频的!
公孙无落松开她,在后面跟随的人即将跟上来前说:“莫兰府见。”
他也不说自己要去做什么,就这样隐入了黑暗之中。
鸿蒙英为他接下来都不会看见公孙无落开心,拽着邵昭说:“你想听传闻,去茶馆听就行。”
他们进了一家规模较大的茶馆,却发现门可罗雀,喝茶的人寥寥无几,说书先生干脆已经罢工了。
一问掌柜,难得做了几天清闲人的掌柜闲闲地朝门外一家小茶馆一指:“这些天那家有个说书的讲的故事有意思,客人都去那边了。”
他甚至给对家推荐:“我去听过两次,讲得确实是有意思的,世家爱恨纠葛这几年没人写的那么妙。”
鸿蒙英听了也要改道去那里,却被邵昭拉住,径直朝台上已经嗑瓜子休息的说书人走去。
一枚淬玉轻轻放在桌案上,推在说书人的面前。
说书人咸鱼躺的姿势动了动,抬眼看这个全身黑的人。
说话却是少女清亮柔婉的嗓音,似乎是在笑着问:“我想买先生单独说一次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