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昭身上的伤在发烫,哪怕隔着好几层衣服,莫兰行依旧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上要烧起来般。
侵蚀在出来以后也没有完全停止,邵昭的皮肤上伤口在慢慢扩大,原来是风化的石片,后来又变成是烈火灼烧后的纸张。
莫兰行不知该抱着她的哪里才好,后来只好环着她的腰上,小心地捧起她的脸看她。
邵昭回过神来,被身上生生要被烤焦的疼痛刺得一激灵。
“嘶——”
“阿昭!”
这可比天雷还疼上几分,全身皮肉被活生生扒下,骨头再被抽出的感觉。
莫兰行在往她体内源源不断输送灵力分散她的疼痛,可灾厄带来的负面影响过大,马上新一轮的刺痛又袭来。
邵昭心里明白这是心魔搞的鬼,咬咬牙运转全身灵力压制皮肤表面和骨头里面的灾厄。
呼吸间,莫兰行已经轻轻拦腰抱起她,仅踏一步就踏入了莫兰府门。
“小生呢,我有新的方案可以一试……”
“先别说话,我带你疗伤。”
莫兰行抽手把她头上碍事的帷帽丢到边上,风化和灼伤已经到了脖子处,下巴那里。
他的唇角绷紧,脚下加快速度,一路上家仆跪伏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去细思他们两人的关系。
莫兰氏自四百多年前扎户以来,除了镇压灾厄以外,也有应对灾厄裹身的解救办法。
净潭是莫兰一族每代最强大的水灵根修士日复一日,一代传一代以水灵韵灌注而成,里面加了些特别的东西,只要不是侵蚀太深,足以驱散灾厄的影响。
邵昭被他轻柔地放入水中,而他蹲身在潭边,扶着邵昭,告诉她默念法诀可以催动潭中灵韵为自己加速治疗。
“你多虑了,我没事。”邵昭忍着泡水后全身伤口处又刺又麻的疼,扯了笑说。
莫兰行看着她,掌心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又轻描淡写划过她脖子上新裂开的伤口,惹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怕你有事。”
他这样说了,邵昭也只好闭嘴沉默。
净潭的水起先觉得太过冰凉,冰的她全身更疼。
可多泡一会儿,她竟觉得水被她泡得逐渐升起热气来。
身上的伤口是不再扩大裂开了,可体内却有一团火焰在烧,五脏六腑都被烧得生疼。
莫兰行发觉她的异样,两指点在她的额间一探,皱眉道:“灾厄烧到了你的元神,净潭的水只能洗净肉身,却对元神没有办法。”
头脑都是热的,只有额上的指尖带着凉意,邵昭难受地向他身前蹭了蹭,试图汲取更多一些。
伤了元神原来是这种感觉,她疼得整个人都在打颤,这恐怕无论吃多少止疼药,无论嚼多少仙级草也无用,她担心自己就这样痛死在水里,捏捏莫兰行的手指虚弱地说:“不如你进我的丹府来修修我的元神吧?”
莫兰行浑身僵硬,被她拉着的那只手不敢动作。
“拜托你了。”邵昭已经自动送上了自己的额头,怼在他的面前。
不可。
莫兰行在心中反驳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犹豫着伸手点在邵昭的眉心。
“修复元神,并非只有进了丹府才行。眉心,心口,掌部,俱可以探查元神进行修复。”莫兰行低声给她解释,末了补充道,“下回你若要治旁人,这三处便足够了。”
灵力聚集在体内一点上,春风细雨一般浇灭烈焰。
可身上的灼伤一时半会儿消退不了,她烦躁地拍拍水面,手掌不小心摸上潭边顿住。
冰凉滑腻,灵韵暗涌。
她仔细一看,净潭露在水面上的部分是具有洗濯净化功效的特品矿石,藏在水下的却深有一尺半,都是蓬莱琉璃。
莫兰氏再如何家财万贯,那也不会家中处处是外界见都少见的东西。
她晃神神游天际,莫兰行却以为她疼得说不出话,担忧地唤她:“阿昭,你疼得厉害?”
“啊?”邵昭回神看他,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啊……也没什么,只是注意到了一些事情。”
她攀着莫兰行的手,声音虚弱,整个人像一缕烟,要是一不留神松了手,也许就会溶入水中。
“我原来是有些想法的,可你们族内既然有应对灾厄的这汪潭水,想来四百年以来不是没有直面见识过。你们只是镇守,是因为灭不了那个灾厄?”
面对她的疑问,莫兰行叹了口气道:“并非……只是,这是我族另外的玄谜。”
那便是莫兰氏只能镇守,不能铲除了。
可追溯三百年前莫兰一族在修真界里因伏魔闻名的历史,这又显得矛盾。
这就像……上界对于下界既定的事件只能观察不能插手一般。
莫兰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把疑虑压下,继续说:“一刻钟内灾厄对人体的影响是风化的过程占一半,皮肤剥落后剩下一半的时间却只能到达骨头表面。
据我研究,以往魔气带来的数值都要比这快上一半时间,至多半刻钟就能杀一个人。这说明灾厄现在并非完全体。
我想着,也许是因为师祖的肉身成魔的原因,灾厄不同天生的魔体,它还在成长。
未长成的魔同人差不了多少,弱点清晰,这次我有经验了,等好些了我再去几次,一定——”
她还没说完,莫兰行就跪在潭边俯身拥住了她。
“别再说了。”
邵昭不知道,她刚才说着说着,眼里迸发出的冷静又疯狂的光芒让莫兰行有多心慌。
灾厄毁体被她说的一派轻松,可谁都知道那过程形同拆骨,那一刻钟里,她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如局外人冷眼把自己的伤势看成数据?
邵昭被他拥着,心里想着他身上的衣衫都要湿透了,想出声提醒他,却听他无奈中带着怜惜的叹息。
“在你的面前,飞升境也形同无物。”他说,“阿昭,你为什么不来依靠我?”
依靠?
这在邵昭的词典里是个新鲜的词。
她一直觉得,依靠是未成熟的小女孩理所应当的技能,就像龙衔珠一样,于她,就不符了。
可是当有人向她伸手说“你为什么不来依靠我?”的时候,她觉得,也不算太差的体验。
她一偏头就是莫兰行白玉般的脖子,青色的血管藏在下面,忽然很想咬上去。
但她的想法一瞬即逝,笑了笑,也宽慰地回抱住了他:“我在依靠着你呢。”
除了眼前的青年,也没有其他人会和抱小女孩似的抱她了。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我的疯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