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她是秦言剥离元神留下来的空壳,是秦言作为人在修真界的身份。
可是不管她到底是谁,在公孙无落看来,她也是个横生的枝节。
他和莫兰行的计划里可没有对上灾厄这一项。
公孙无落眯眼看她:“你想做什么?”
“本座不想做什么,只是秦言总是觉得,不喜看世间纷争,好自由自在。本座不懂,也不理解,但要说做到这两点,本座想了个法子。”
心魔弯眼笑道:“本座想着,吞了你们,你们就不会再争吵,本座也可以自由,两全其美,岂不是很好?”
魔的恶意清晰可见,尤其是这样存在数百年却初开心智的魔,只能看见纯粹的贪欲和暴虐。
“你是魔。”清远道君肯定地说。
心魔奇怪地看他:“奇怪吗?你不也是?”
像戳中什么痛处,清远道君脸色大变:“胡言乱语!”
他要聚灵击溃心魔,后者却在那一击下重新化作赤红沙雾,裹着两人。
如她所说,她是灾厄,想要杀人不过是侵蚀吞噬这般简单的事。
“世间如此苦,你们相杀也无意义不是吗?”
心魔的声音在两人耳畔缭绕。
公孙无落想笑,可脸上被灼伤了一块,嘴角有些扯不动。
“去他妈没有意义,老子就想杀,哪怕真是秦言下来了,也休想阻我!”
他挥起灵剑,照样砍向清远道君。
苍茫雪天里忽然听见一串清脆铃响。
“诸天伐三千尊者,神不在丈高台。”
诵文从远处传来,接触到心魔灾厄时凝成金色束缚咒,瞬间将其制在一点!
公孙无落和清远道君身上没了灾厄进一步侵蚀,摔在雪地上。
抬眼看去,飞雪里出现了三人。
莫兰行一手捏着金光,一手扶起公孙无落,静静地端详了他半晌,说:“真惨。”
“你烦死了。”公孙无落的脸上有一块已经没有皮肉,露出了白骨,抬脸看他时有些吓人。
邵昭跑来,利落地从八宝囊里拿出药草扯碎,拿雪块混混一把糊在公孙无落的脸上。
虽说灼伤又烫又疼,难受得厉害,但药混着雪上脸更是疼痛难忍,公孙无落吸口凉气,毫无威胁力地说:“臭丫头你能不能轻点?”
邵昭捏着他的下巴再度糊上一大块:“不行。”
待身上灼热感下去了些,公孙无落又甩开莫兰行,提了剑又要指向清远道君。
此时两人都是负伤状态,再交手说不准谁赢。
邵昭挡在公孙无落剑前,说:“你现在不能杀他。”
公孙无落皱眉:“莫兰行,拉开她。”
“谁来拉我都不成,这人现在不能被你杀了。”
“可我非杀他不可,他要是不死,你……”公孙无落俯身看着他说,“你绝对会后悔。”
邵昭冷静地说:“你要杀他无非是因为他两百年前杀了你,无非是因为发现他对莫兰氏用了些伎俩,这些因果终究会回到他身上,但他的死期并非现在!”
莫兰行猛然抬眼看她,眸光震颤。
云长老微不可见地蹙眉,手下依旧维持着缚魔咒。
公孙无落慢慢放下了剑,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问什么?你是死而复生之人的事,还是莫兰氏被降祸的事?”邵昭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很难猜吗?我一猜就猜到了。”
莫兰行的耳边回荡着她说的话。
她说她早就猜到了。
那便是说,她引清远道君,设计入阵,甚至不惜动用那样的忌术,其实都是因为猜到了一切。
她想交付灵魄作引,归根结底,都是想解救莫兰氏。
不论两百年前,还是现在,她始终付出性命想要救他!
胸腔里的跳动越发震天响,莫兰行慌忙抬手按住心口处,担心这样大的声响在空寂的漠雪中让其他人也听见。
清远道君在身后站了起来,被戳破也毫不在意,目光落在邵昭和公孙无落身上短暂一段时间,随后直直地看向莫兰行。
“莫兰氏,终于见到你了。”
他身上伤得厉害,但不可思议的是伤口竟还在肉眼可见的愈合,剑指伸出,上面的皮肉也迅速长好盖住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莫兰行脸色一瞬凝重,上前护住邵昭,召出玉扇划出一线。
两个飞升境大能之间的灵力碰撞不可比拟,冲击力几乎把昆仑境都要撕裂开来!
到底是莫兰行的灵力强势地压过了对方,灵力破开,清远道君踉跄地倒退几步,控制不住吐出一大滩乌血出来。
清远道君淡然抹去唇角血渍,摇头说:“莫兰氏,两百年前你挑断我的一根仙脉,这些年不单没有恢复,反而愈渐衰退了。”
原来这就是清远道君闭关两百年的真相。
公孙无落看一眼莫兰行。
他不知两百年前还有这一桩事,怪不得再交手时,林清远躲躲藏藏,实力大不如从前。
“你让我现在变成这样,现在,我该讨回来了。”
莫兰行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卷着气流前来,可视野所及之处,除了风动,没有旁的东西。
一只小手自身后突然伸出,在空中虚虚一抓,分明什么也没有,却觉得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很危险的东西。
邵昭手里抓着一个黑气化成的尖矛,奋力甩开,手掌划开了一道伤口,血液顺着甩开的动作散在雪地上,让四处的黑气都不敢再靠近半分。
她冷脸从莫兰行身后走出,一把抢过公孙无落手里的灵剑指着清远道君。
“你说你的仙脉被路止挑断了所以要讨回来,那莫兰氏横死的无数族人怎么讨?”
“鲛人族全族又该怎么讨?”
“还有更多账没让你还,道君,在我现在还想利用你之前,不要想着碰他。”
“否则,我就挑断你剩下的仙脉。”
“你最好安分些。”
云长老惊讶地看向她,不明白在宗门娇软的小姑娘怎么会说这样骇人的话。
说的话让人心惊,说是被骨长老教的,又没有那种痞气,看她神情,半点不掺假话。
她是真的会那样做。
清远道君愣住,看向地上那几滴血,“你能看得见?”
“看得见,又如何?”
“你居然能看见……”清远道君看上去受了极大打击,失魂落魄地喃喃,“我才是被选中的,为何你也能看见……这不可能……”
他的状态不对劲。
邵昭凛眉,护着莫兰行警惕周围。
莫兰行哭笑不得掰开她手中的剑说:“小心别伤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发出女子的大笑声,云长老后退惊道:“师祖?!”
心魔又化了人身,血肉都是秦言的,容貌无法改换,她歪头看云长老笑说:“咦?你是秦言的哪个徒弟,本座好像不记得你。”
她低头看身周缚魔的金咒道:“秦言不愧是天才,连她自己的肉身也能被缚这么久。”
“但本座觉得这戏甚是有趣,我想做点别的了。”
她抬手一挥便散开金咒,飞身卷起清远道君,柔夷抚在他的脸上:“你身上的东西很有意思,本座想要。”
“滚开!”清远道君回过神,愤怒地挥开心魔。
就是现在!
清远道君和心魔交锋的时刻,就是邵昭一直在等的机会!
她快速结法印诵念咒文,清远道君身上开始发出耀眼的白光。
心魔低头看她,笑容越来越深:“你打的是这种主意?”
邵昭一怔,倏地升起不妙的预感。
心魔忽然松开了清远道君,猛地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打。
“噗——”
灵剑捅破血肉的声音响起,清远道君几乎是被心魔抓着钉在了上面。
清远道君低头,难以置信地回头看。
殷湛皱眉片刻,随后对着心魔淡声说:“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