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的问题最终还是靠新买一双解决的。
那个卖鞋的阿嫲看小姑娘漂亮,还在她的脚踝直到小腿肚上系了个紫草结。
“小妹长得俊,腿脚也漂亮。”卖鞋阿嫲说话一般官话一半方言,和善地夸邵昭,“会跳朗丹吗?”
邵昭不知道那是什么,抬脸去看莫兰行。
莫兰行俯身轻声道:“南境祭会上的请神舞。”
“是咧,请神舞,小妹可以去跳跳,说不准能拿个花冠,那你名气就大咯。”
邵昭有个致命缺点。
她四肢不协调,完全不会跳舞。
上辈子跳的最好的,大概也就是上学的时候做的广播体操了。
她心下一凛,准备把这个热情的阿嫲含糊过去。
莫兰行越过她在阿嫲手里放下钱,温声说:“我们该走了。”
他给的钱能买下十倍的鞋了,阿嫲不知所措地捧了一会儿,连忙说:“啊呀公子,给多了这……”
再看过去时,两人已经走出了店。
“那舞有什么问题?”邵昭问。
莫兰行拉她出来的动作太迅速了,反倒引起她的好奇。
“朗丹舞请的神明亲民友善,舞没有问题。”他顿了顿,表情有些复杂,“只是这舞必须赤足跳。”
邵昭明白过来了,结合那个阿嫲说的,拿个花冠的意思恐怕就是选个最好看的脚丫子出来。
南境的风俗确实比其他境里开放很多啊。
莫兰行连刚才第一眼看见她时都立刻别开了眼,君子成这样,自然是不会喜欢看这样的舞的。
她存了调戏的心思,背着手笑说:“路止啊,不过是露个脚而已,你不必这样害羞吧?”
莫兰行倏地停下来,一脸认真地蹙眉道:“不过是露个脚?你难不成还想让旁人看去?”
邵昭剩下继续调戏的话忽然就卡住了,耳根有些发烫。
她偏开眼轻咳一声:“那自然不是。”
这段时间似乎正好是朗丹舞的祭会,挂着祭花和特有的祭会用具,还有专门的人带着面具扮成祭司以高亢的声调为这祭会解说。
邵昭听了一些,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朗丹是神明的名字,这个神广义来说,其实就是一位花仙子,赤足行走人间,所过之处山花烂漫。根据相传千年的传说,有人遇见朗丹神是红衣的美丽女子,为南境撒下了生机。
在邵昭听过的四境传说里,南境的神话可谓是最美好的了。
正好路过一处圆台前,许多人围着,看上面跳朗丹的姑娘。
那上面的姑娘看身段还是少女,蒙着面纱,头发上编了许多小辫,全身戴着银器,连脚上也戴着一对银镯,栓了几个铃铛。
预估重量应该都有几十斤了,可那少女似乎是专门练过的,转圈跳跃每一个动作都轻盈无比,雪白玉足在绽开的花瓣裙摆下抬起又落下,又是勾人又是天真般用足尖勾着裙摆银器,少女娇态尽显无遗。
台下的人都看得痴了,全都投花上去鼓励舞者。
好看是好看,但邵昭个子本来就小,原本勉强能看见一点的,往上投花后就几乎遮住了她的全部视野。
对于邵博士来说,承认自己矮蛮丢人的。
她抱臂沉默片刻,转身就想走。
但无奈这片人越来越多,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们身后又围了两圈人,严丝合缝到她努力找一个空隙都找不出。
莫兰行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把她揽在身边免她被挤着,问道:“怎么了?”
邵昭自然不会说自己看不见,凝重地说:“上面的姑娘太好看了,我觉得我肮脏的思想在亵渎这么神圣的请神舞。”
莫兰行:“……”
他比较了一下邵昭能看见的视线水平,心下多少明白了些。
小狐狸好像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身量问题,娇小玲珑本来是好的,在她眼里却是一个耻辱柱,想多少稀奇古怪的理由都要掩盖这个真实原因。
莫兰行轻笑,被邵昭听见了,抬头认真地说:“你不要笑,我在说真的。”
“嗯,我信。”
他说着,又俯身把人抱起来。
“你再看看,现在如何?”
邵昭陷入了沉思。
青年本身就是鹤立鸡群了,抱着她无疑让她成了整个人群里最靓的那个崽。
虽然这样很体贴,但是说句实话,真的很社死,甚至能感觉到台上跳舞的少女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邵昭在思考是要夸他还是立刻挣扎下去。
最终邵博士的自尊心还是让她镇定地看完了全程,落地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换了个角度看,这舞确实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莫兰行的目光始终在怀里的人身上,闻言道:“我没看。”
他向来不知怎么欣赏舞姿,要是皱眉看了全程反而是对舞者的不敬,倒不如不去看。
人群已经散开了,他们也要走时,却见刚才那名跳舞的少女下了台,站在他们面前。
目光先是在莫兰行脸上停留许久,在邵昭看过去时又迅速转了方向,满眼惊喜道:“军师大人!”
这称呼一般都是卫青城身边的人会喊,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但邵昭一时想不起来,谨慎道:“你是……”
少女才想起来自己面纱没摘,抬手放下面纱后,一张清丽姣好的容颜露出来,居然是越仙儿。
一问才知道,这回颜玉金也受了邀请,越仙儿这两年做了教坊司带头的舞者,稍一请求就得了应允。
“两年前卫夫人前去北境时事态紧急,我们这般的乐伶拿不上台面不能带,否则,我一听说军师在那边都想混进军队里跟去了。”越仙儿小小声说,表情有些俏皮,“我真混进去了。”
随后羞涩地抿抿唇说:“后来被夫人看出来,还被骂了一通呢。”
邵昭心中意外,但感动又更多些。越仙儿一个柔弱的舞者,居然是为了自己要混进卫氏府兵。
她不知该怎么表达,换了话题关切道:“先前的剑伤恢复得如何,后续有什么症状吗?”
说到这个,越仙儿的脸上闪过一瞬失落,很快又换上掩饰、落落大方的笑说:“留下了个疤,倒是挺能吓人的,别的没什么,军师别担心了。”
邵昭也曾被殷湛刺过两剑,灵剑刺破胸口,伤痕这辈子都消除不去了,她不在意身上多个伤疤少个伤疤,可像越仙儿,怎么可能不在意。
越仙儿越是表现得没什么,邵昭越感觉愧疚。
毕竟那是为她挡剑留下的。
并且霜寒留下的剑气难消,时不时一次攻击心脉,几乎是承受剖心的折磨。
越仙儿也还不过是个小姑娘,身上也没有修为,也不知道怎么挨过去。
她自己心里天人交战,被愧疚感淹没,未曾注意到越仙儿放在莫兰行身上的眼神。
待她再看过去,少女还是目光柔软宽慰地看着她,并没有说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