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殷湛的喉间溢出一声笑,随即是胸腔震颤,他再也不克制,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是了,他要做第一人,所以弑师残杀同门的是巫行,坐上宗主之位残暴不仁的是巫行,所有行径都是巫行。
推给巫行就好了。
念头一旦滋生就难以抹灭,心魔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恰到好处地放大他这处恶念。
殷湛在梁上站起身来,神情冷漠地看着下方,手中凝聚起灵力。
“霜寒。”
死人才可以任他搓圆捏扁无力回天。他折磨巫行两年,早已腻味了,留着也是碍眼,不如拿他做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
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毫不犹豫飞身跃下,落在一无所知挥剑打开入魔弟子的巫行背后,眸光冷冽,举剑刺去!
血肉之躯被刺穿,甚至里面脏腑被搅动,骨头和刀刃相错的尖刺声也听得见。
可刺中的不是巫行。
巫行听见声响警觉地回头,穿透单薄脊背的剑尖还有随之洇开的大片血花灼痛了他的眼睛。
殷湛看着串在霜寒上的女子,神情并不意外,“今晚你要是不出来,我还能放了你,继续疼爱你,可你为什么这般愚蠢,不仅要出头,还要挡这一剑?荣师妹?”
荣臻臻身上那件绯金衣裳因为刚才挡剑那一瞬被甩在了空中,红衣如蝴蝶翅膀扇了扇,飘飘悠悠地往下坠,落入火光里烧成了灰。
没了外衫,这才发现,原来荣臻臻里面的衣裙一直都是武宗内门弟子门服,从未换过!
即使胸口淌血,嘴角滑落血痕,她的表情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倨傲不屈,好像她还是那个仗着是宗主千金嚣张跋扈的娇小姐,好像什么都还没有改变。
荣臻臻的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殷湛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手腕轻转带着剑刃在她的血肉之中搅动,一股热血涌上喉口,痛和窒息让她没了气力。
“我知道你委屈求全,可是先前你不是装得很好,连双修时都能装得欢愉,何必逞一时之气来讨师兄不开心?”殷湛温柔地说着,手下缓缓转动,血像沙子从荣臻臻身体里流出,无休无止般洒在地上。
这一剑正中心口,殷湛存了杀心霜寒上剑气凌厉,刺入的瞬间就已经搅碎了心脉,荣臻臻绝无存活的可能。
他终于收了手,把荣臻臻像丢一块腐肉一样甩开。
巫行一招震退三方,转身时恰好接住荣臻臻,复杂地看着她。
他依旧以为这位荣大小姐还在耍脾气,跋扈威风让人生厌。但是她的修为不高,也是那样不喜屈于人下,小姐之躯千娇万贵,她怎会这样飞蛾扑火般扑上来为他挡这一剑?
殷湛悠悠道:“荣师妹,你选错路了。”
“闭嘴!”荣臻臻挣扎起来,推开巫行颤着手一抹唇上血迹,咬牙捏诀。
巫行惊道:“自爆丹元的法术,荣臻臻你疯了!”
殷湛道:“丹元自爆拖人下水,不曾想过荣师妹竟然能为他做到这份上,让我好生嫉妒。”
“我是为我爹,为死于你剑下的诸位长老。”荣臻臻咬牙一字一句道,“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巫行抓着她的手腕拉后去道:“你逞什么能,不要胡闹我带你杀出去!”
“我活不了了。”荣臻臻又吐出一口血说,“你走。”
“荣臻臻你……”
“巫行,我在你眼里永远在胡闹吗?”荣臻臻少有平和地看着巫行,顷刻又自嘲地笑笑挪开目光,“你真这么觉得,那我便在胡闹。”
她仰起脸一如武宗鼎盛时期骄傲自得,跋扈地打马走街带起香风。
巫行忽然觉得,此刻有些看不懂她了。
荣臻臻在他心里是什么样的?
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身小姐病,天资不如何但因为那层地位,自幼就在宗门作威作福,天真蠢笨,连着他也要跟着收拾烂摊子。
但是在巫行少年时,荣臻臻也曾捧着她最喜欢的甘露零嘴,塞在他手里低头认错。
荣臻臻其实护短得很,哪怕是外门弟子,最高峰长老都不管的最低贱的那种人,被外人欺负了或是如何,她也会竖着柳眉带人去撑腰。
巫行却始终觉得那不过是大小姐的占有欲作祟。
他觉得的荣臻臻跋扈,其实也不过是说几句不大好听的话,和洛月嫦针锋相对几次,仅仅如此,他却觉得厌恶至极。
其实荣臻臻细数过来,什么也没能做成。
记忆走马灯闪过,巫行无端害怕起来。荣臻臻要是也死了,他的手里当真就不剩什么了。
他想去抓,可荣臻臻平时动作那样拖沓,这会儿却快得抓都抓不住,练习了上万次那样熟稔无比。
一阵斥力震开,独独巫行被抛出殿外,短暂一眼里,他看见荣臻臻的表情,和幼时一模一样,唇角沾血,唇瓣一张一合,还在固执地问他那个永远没有回复的问题。
“你现在看见我了吗?”
“砰——”
荣圣海早年在荣臻臻体内种下一颗毁坏力极强的丹元,这一次引爆,整个东渠山脉都是地动山摇,最高峰上金色火光向四周荡开,这一峰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接二连三的震荡,终于彻底坍陷!
巫行被震去山脉之下,元神受到太大震荡,半张脸沉在了水中,只余了一只眼睛勉强再看一眼金光那处,便昏了过去。
武宗山门处一个白色身影扶着朱门稳住身形才没有被震荡甩下去,手脚上拴着的都是强行砍断的锁链,摇晃之后她回头看一眼最高峰,随即一刻也不耽搁,手脚并用爬也要爬下山门。
洛月嫦身上衣衫单薄还有多处破败,勉强能够蔽体而已,她甚至没有机会穿鞋,趁着那场乱斗逃离武宗。
“跑快一些,殷湛可不是个简单人物,用巫行做的调虎离山不会太久。”耳边声音幽幽道,“听本座的,接下的路,走西边。”
洛月嫦咬牙攥着衣襟狂奔,双足踩在无数尖利石头上刺得血肉模糊,可她一刻也不敢停下。
只是在几个方向岔道时,她大喘着气停了会儿。
最后,朝南跑了过去。
风刮过耳廓时,她总觉得好像听见了女人尽在掌握之中的愉快笑声。
幻觉,一定是幻觉!
【作者题外话】:武宗差不多也被拆没了,暂时下线一波,接下来专心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