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什么了,吓成那样?”等邵昭呼吸平复下来了,鸿蒙英把自己的果盘塞给了她,凑过去问。
邵昭连灌了好几杯梅酒,缓倒缓过来了,可脸还是白的,她想了想说:“我看见了会吃人的法器。”
鸿蒙英乐了:“怎么,你炼器走火入魔了,终于遭了报应?”
邵昭笑说:“说不准呢。”
鸿蒙英笑了一会儿,又收了表情,拍拍自己肩送在她跟前轻咳两声说:“你还怕不怕,少城主的肩可以借给你靠一靠。”
邵昭呛了一口酒,偏眼看他,见他抿唇一脸大方自在,耳朵却是烧得通红。
她抹去酒液,拍了拍鸿蒙英的肩笑说:“不了,多谢少城主的好意,我上外边溜达溜达去。”
鸿蒙英微张着嘴,眼见着邵昭起身离开,纱裙飘起又落下,一片都没有落在他的手里。
这宴会上助兴的幻术到处都是,邵昭下了宴厅,也没走太远。
瞭望台上有夜风,吹得人手脚发凉,但下去烧着烛火的楼阁里面,又温暖起来。
楼阁里不说灯火通明,只是烛火昏黄,人都在上面吃酒,难得安静让邵昭更安心了一些。
这楼阁上下十二层,每层都有环绕一圈的小窗,邵昭沿着窗户走,把仙乡上空都看了一遍。
南境的天空有星河能看,哪怕夜色沉郁也照得璀璨光明。仙乡夜晚更加热闹,不少人在水畔燃放烟火,烟花在空中盛开,驱散了她眸底的阴郁。
许是走得久了,她身上又发了汗出来,脸上脖子上烫得厉害,她拉了拉衣襟探头出去吹风才好些。
缩回头来往前再看,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穿过明明灭灭几重灯影,如玉的俊美容颜从阴影之中走出,邵昭觉得眼前模糊,揉了揉眼看了半天才笑道:“是路止啊。”
莫兰行今夜没有上去宴会里,只是瞭望台里多年不曾来了,他就在这里多停留了一会儿。
不想就这么一会儿,就偶遇了佳人。
借着星光月色,邵昭的脸庞边缘被柔和弱化,着轻纱在窗边如沐圣光。
莫兰行放轻了脚步上前,仔细看她,她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两颊酡红,因为热意手一直放在衣领那处,不老实地扯来扯去。
她的颈上有汗,乌黑的发丝有几缕黏在上面,衬得皮肤更加雪白。
莫兰行的喉口有些发紧,移开视线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怎么下来这里了?”
邵昭拿手扇风道:“我被挑中了,看见的幻象……有点吓人。”
莫兰行看她这样子,哪里像是被吓着的,分明是喝酒喝上了头。
他又走近了一些,拭去邵昭脸上淌下的细汗。他的手凉,正好缓解了燥热,刚一放上去就被抓住不让收走。
莫兰行忍着痒由着她在自己手臂上乱摸,问她:“我带你回去?”
邵昭手下一顿,眼神迷离地看向他:“你带我走?”
眼前人好像变了样子,眉眼有些少年,在某个记不清时间的晚上把她从动弹不得的泥沼里救出来,一遍一遍问她,愿不愿意离开。
视线里有一团一团的血色,落在那人的胸前,邵昭使劲瞪大眼睛要看清楚,可眼前画面一闪,再看莫兰行的胸前衣襟还是干干净净的。
幻象还没消吗?
是没消吧,不然怎么她浑身都开始疼。
她的两眼有热意涌出,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兰行被她这几滴泪弄得慌了神,忙哄着她:“阿昭不哭,我……”
那几杯梅酒出入口甘甜,但是意外的十分醉人,酒精混乱了邵昭的神经思维,连出口的话都是混乱的。
她近乎是在求救那样拽着莫兰行说:“我好疼,你带我走好不好,莫兰,你带我走……”
莫兰行一震:“你……你喊我什么……”
邵昭抬眼迷茫地看着他,眼眸沉沉,聚焦在他脸上。
说不准这个莫兰行也是幻象。
她伸了手,勾住莫兰行的脖颈,垫脚凑了上去。
“咻——”
夜空有几朵烟花又升了上来,照映了这边的画面。
泪水淌下流在口中原本是冷涩的,但因为两人的体温顷刻滚烫,不小心含入口中,混着梅子的清香竟然又成了甘味。
邵昭离开了一瞬,口中喃喃,称呼在“路止”和“莫兰”之间来回换,热气喷在男人的下巴,她又吻在被热气燎红的那处。
莫兰行起初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愣神,在她离开后又开始回味。他忍着心中躁动,手指怜爱地勾勒邵昭脸上的轮廓,声音有些低哑:“阿昭,你喝了多少,这样醉。”
邵昭的头脑混乱,这时又哭又笑,学着街边小流氓捏他下巴,呵气说:“我没醉。”
“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认得。”邵昭上去又啄一口,眼泪还在淌,落入口中渡给了他,“你是要带我走的人。”
理智牢牢拽在手里的缰绳就此松开,莫兰行的手揽在了她的后颈,俯身主动摘取那枚朱果。
梅酒的香气能在眼前人的发间闻见,莫兰行闭眼,慢慢引导着沉溺在裂开一隅的罪孽欲海。
就算心里明白这是酒醉之后趁机而入又如何,就算意识在触及心中肖想已久的明月时依旧清明又如何,他只知道这一刻臣服欲念才能安慰两个人。
这样克制太痛苦了,连回忆那两百年的等待都是喘不过气的。
不如就着这一场幻梦发泄出来。
就算是他卑劣偷来这一次也好。
呜咽声被堵了回去,眼泪流到再也流不出来,光线从亮翻转到暗处。
邵昭迷迷糊糊地抬眼去看,唯一能看得清的只有一对隐着微光的半垂眼眸。
她好像真的感觉不痛了。
“带我走……”她嘤咛一声,喃喃道。
“好,我带你走。”
莫兰行稳下气息,抱起他的梦,就那样离开了瞭望台。
宴席间,江如秋挂念着邵昭,寻去坐席上看,去见人已经离开许久了。
一旁的鸿蒙英刚从哪里回来,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酒杯,全身的毛都蔫下来。
江如秋拍拍他问:“少城主,邵师妹去哪里了?”
鸿蒙英如梦初醒看向她,笑了笑:“她……她刚刚回去了。”
他的眼尾发红,没一会儿又垂下头,把酒杯挪开,一点也不愿意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