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炉宗自有一套盘问的手段,越仙儿不过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怯意。
她被迫站定在邵昭面前不能动作,依旧睁大了眼无辜又委屈地说:“军师你这是做什么呢?我真不认识呀。”
邵昭平静地望着她,摸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按照越仙儿先前说的,她撕破了脸皮想要邵昭的一切,现在也没有放弃,和洛月嫦搭上线无非也就是为了扳倒邵昭。
只是奇怪啊,洛月嫦借洛水这个假身份在红楼里藏着深居简出,越仙儿哪来的机会和她搭上线的?
邵昭抬手若有所思地摸摸越仙儿光滑的脸颊,指甲轻轻划过肌肤,像刀刃卷过皮革,越仙儿心头提了一下,邵昭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脾气,她怕一不小心就被划花了脸。
“洛月嫦也没有那个能耐对付我,你加上她也只是多此一举,她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邵昭收回手说。
她这话有几分真话在里面。
洛月嫦和殷湛本质上是一类人,受惯了众星拱月,殷湛还有屈苦的过去,但洛月嫦的忍耐和坚强都是建立在受了委屈还有人立刻为她出头,脏了手还有人替她清洗的基础之上。
这样的人现在走到了这样的穷途末路,是没有能入眼的合作伙伴的。
越仙儿这样的洛月嫦以前就看不起,现在即使沦落得一样的位置上,甚至比之更低贱,也照样看不起。
洛月嫦只会把她看成是好用的棋子,用完很快就会丢弃不管。
她的话不知是触动了越仙儿哪根弦,越仙儿怪异地看她一眼,笑得轻蔑不屑。
“军师,你一向都这么自信,可真好啊。”她轻柔地说,“可是军师别忘了,上一次你这么自信,不还是中套了?”
邵昭道:“你以为现在我会比先前容易对付?”
越仙儿不说话了,只是笑着看她。
邵昭被她笑得很不舒服,心中莫名不安躁动,抬手解开了越仙儿的束缚,淡声说:“洛月嫦牵扯到的是四境大事,我会禀上去,立刻四面巡查追捕。”
她离开前最后说:“越仙儿,每个人都有自己费尽手段心机要做的事,我也有所以我没资格评判你,但是,你最好不要是助纣为虐。”
越仙儿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垂下,眸子里的轻蔑始终没有褪去。
什么才叫助纣为虐呢?
她不过是想帮自己达到目的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旁人会怎么样,与她何干?
邵昭现在可以自由使用灵力了自然不好搞其他动作,那些动动手脚就能做到的栽赃陷害没有效果了。
可她自有别的可入手。
打蛇打七寸,邵昭既然是个硬骨头不好对付,那就换一个弱点去攻击。
邵昭一定会气疯想杀她吧?
越仙儿幻想那样的画面,竟然忍不住笑起来,疯了似的渴求那时会发生的场景。
邵昭凭什么能独善其身呢?
邵昭不愿去采撷高岭之花,可她越仙儿想采,把花从淤泥之上拉下脏水里,邵昭也会跟随着落下来。
这淤泥之下没有人会干净的。
她在渴望这个烂透了的世间全部坠入淤泥里。
追捕虽然让众人都注意着,追踪这件事却还是得交给万炉宗来做。
和江如秋商议完后,邵昭走在阳光底下倍感头疼。
洛月嫦这件事很麻烦,似乎是她身上黑气的影响,哪怕是万炉宗最高阶的追踪法器也没办法定位。
宗门里最擅追踪的是云长老,下面一众弟子虽说不是没有学过那一手阵法,但到底是出自阵法大师的手笔,非炼虚境不可用。
别说邵昭,江如秋在宗门那么多年也没能成功起过一次那个阵法。
总不能回一趟宗门把正在闭关的云长老绑过来吧?
说不准最爱看热闹的长风长老还会拍手叫好帮她一起绑。
不行不行,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邵昭甩头把那个想法甩出脑袋。
那么眼下,就只能去拜托莫兰行了。
两年前在安河郡,连云长老的灵力也无法运转的空间术,借了莫兰行的力却能施展得顺利平稳,想来现在也是一样可行。
但是……
一想到莫兰行,邵昭觉得头更疼了。
怎么说呢,自从红楼事后,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莫兰行。
在荒唐的处境下被莫兰行抱着,她没想到会出现那个意外,一时情起鬼使神差地说那样的话。后来冷静了,她回想莫兰行带她离开,不免懊悔不已。
有时候,脑子太过成人化也不好,全是黄色废料,瞧瞧,那天人家都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她都尚且如此,就更别说莫兰行了,那之后一直避着,让她想起来两年前在安河郡的时候。
这次可是正事。她定定神,心里慢慢盘算见了莫兰行该怎么说话。
站定在莫兰行的房前,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便推了门去看。
屋里果然空无一人,到处整洁连光线照入也没有尘埃飞起,桃枝香很清淡,昭示着这屋里确实是莫兰行的住处。
别看莫兰行总是一副游离世间外的淡然模样,实际上他不见邵昭时忙得很,被人喊着归玉踏虚显祖,即便他不去应酬众仙门卿客,也要担一分领头的责任。
如今修真界大能纷纷陨落,飞升境原本就少,短短几年内又先后去了几位,“归玉踏虚显祖”在这会儿不只是一个威慑的名号,更是四境众人抓住最后顶峰的希望和光。
先前邵昭看着莫兰行时,就从他的眉眼中看出来,他十分不耐烦去做这一件事。
逍遥圣者还是以游山玩水,闲云野鹤为乐,可失去心脏的莫兰行既不爱山水,也不爱烟火,他心中没有对这世间的垂怜,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可他还是担着这一个名号,即使不愿还是往下走
莫兰行也是个很复杂难懂的人啊。
借用了书桌上的毫笔,邵昭画好了法阵,闲闲地抛着笔玩。
红笔杆在她指尖翻转,抛上空中,又落回她的手里。
笔杆上嵌着玉,指腹碰上去能感觉到细腻的触感,她恍惚想起莫兰行的指骨。
那个人对什么都是无情的,那对她呢?
唉,真是太复杂了,连所剩这么一点七情六欲都要剥丝抽茧拆来看才能知道。
她想着,渐渐窝在椅子里有了倦意。
莫兰行回到屋里,一推门,入眼的就是蜷缩在书桌后,手里抓着红杆毫笔的邵昭。
一只小狐狸偷偷跑进了他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