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走,越接近太平间,周云舒就觉得心口处在钝钝的疼。
周云舒咬着牙硬挺着。
拐弯的时候周云舒没注意,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没把她摔地上。
好在崔明正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把她拽住了。
“云丫头,你没事吧!要不先上去,这里我跟你大伯来就行,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不是捣乱吗?听大舅的话,在上面等着,”张德文在周云舒后面关切的说道。
崔明正等张德文说完,才开口:“小孩儿,脚崴了没有?”
周云舒苍白着一张脸,摇头:“崔大哥,我没事的!能走,刚才就是脚滑了一下,没事。”
医院的工作人员走在最前面,已经推开太平间的门,里面的灯没有开,很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两个黑黑的影子。
周建华和张德文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就走在了最后面。
工作人员手在墙上按了几下。
“啪啪!”几声,天花板上的灯都打开,里面顿时亮堂了起来。
偌大的太平间里面,只有周云舒的父母就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张白布。
冷色的光照射下来,让人觉得浑身一冷。
胸腔里那颗滚烫的心好似被大手紧紧的攥住一样,疼的周云舒身子轻轻的打颤。
就是周建华和张德文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也觉得周围阴森森的,不敢乱说一句话。
“小孩儿,没事吧!”崔明正紧紧握着周云舒的手,一手顺势扶着周云舒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周云舒苍白着一张脸摇头。
“没事!”
周云舒坚强的走了过去,站在父母面前。
工作人员揭开最近那人身上盖着的白布,白布下面的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工作人员说:“王老板亲自到殡仪馆找的化妆师,给你父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周云舒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是周云舒的母亲,紧闭着双眼,面容平静,安静的躺在那里。
周云舒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位,在周云舒记忆里很少出现在她生活中的女人。
她的母亲。
母女之间原本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她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母亲,儿时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
周云舒有些怔怔的。
她有些不明白,她的重生难道只能改变命运,却不能改变生死吗?
那弟弟怎么办?
工作人员又把周云舒父亲身上的白布一点一点的揭开,露出父亲那张苍老的面容。
他们并排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周建华和张德文并没有靠过来,而是远远的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
崔明正自始自终都站在周云舒的身边,大手稳稳的扶着小丫头。
一行人都安静的站在那里。
看了好久。
周云舒把父母的容貌都记在了心里。
抬手,细白的手指在爸妈脸上轻轻的划过。
周云舒轻扯了一下嘴角,深重的叹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从那种悲伤绝望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家里就剩她和弟弟,她是姐姐,怎么能倒下呢?
周云舒轻轻的说道:“爸!妈!我来接你们回家!你们放心,我会把弟弟养大,培养成材,看着他结婚生子,我也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过得幸福。”
周云舒的声音镇定,但小小的身体一直在轻轻的颤着。
崔明正在周云舒耳边轻声问:“要我抱着你吗!”
周云舒摇头,她还有事要做呢。
周云舒向后面望过去,视线落在周建华和张德文的身上。
“大伯,大舅,你们来一下,跟我爸妈说说话,算是道别吧!”
周建华和张德文硬着头皮走上前。
周云舒从包里拿出自己一大早起来整理好的那些数据。
“大舅,我爸妈在78年的时候给你邮寄了一笔钱,三千五,对不对?”
张德文顿时就愣住了。
心道,这死丫头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他可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包括他妻子徐丽。
照理说,这世上知情的人只有三人,一个是他张德文,另外两个都在这里躺着呢。
张德文浑身冒冷汗。
周建华更是手心里都出了汗。
周云舒看着大舅张德文,嘴上轻轻的笑了一下,又说:“大舅,我爸妈就在这里,咱们把有些事情也理一下吧!”
“呃!云丫头,是有这么一件事,你说你,在太平间这里,提这些做什么呢?都是家里的事情,这不是让外人笑话吗?”
周云舒看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两位派出所的警员。
“警察大哥,我耽误你们几分钟时间,可以吗?”
其中一个点头:“那你快点,这下面挺冷的。”
周云舒点头:“好!我会很快的!”
周云舒回头看着大舅张德文,继续说:“大舅,那笔钱是不是买了镇上的一块地皮?”
张德文张了张嘴,想不说吧,这家伙,大姐就躺在这里呢。
“是!买了,还挺大的,是一排的平房,花了三千二,78年那会儿地皮便宜着呢,现在这个价可买不下来,还剩下有三百。”
“那房契什么的在你那里?”周云舒问。
张德文点头。
“回去后,把房契给我吧!以后这个家,我就是户主了!”
“云丫头,不是大舅不给你,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要是不小心丢了咋整?大舅的意思是说,先放在我那儿,等你年满18岁以后,我再交到你手上,你看这样行不行?”
“大舅,我不是小孩,孰轻孰重我懂!房子收回来我有自己的打算。”
周云舒拿出了一份写好的字据递给张德文,又给了一支笔:“大舅,签一下字,再盖个手印!我不知道房子的具体地址,地址那块麻烦你写清楚一些。”
周云舒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一盒印泥,这印泥是周云舒走之前跟姚姨要的。
当时姚姨还纳闷儿,问她要这个有什么用?
周云舒只是笑了笑,说:“要是不怕疼,其实也用不上这个的,这不是有些人怕疼,所以还是先备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