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千万不要紧张, 我们今天过来为了什么事,想必大家也都清楚。”祁子昂面对着一众的窃窃私语,面不改色的向大家展示了搜查证。
“接下来还请同学们积极配合,不过就是一些必须要履行的程序, 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
话音落下, 还没等街舞社的成员们有所回应, 警方就已经迅速的分成了两队。
一队是技术科的, 由邢老师等人引着去了位于练习室旁边的更衣室, 那里面存放着不少的私人物品。
另一队则都是重案组的熟悉面孔,由另两名校方的工作人员引导着学生们暂时去了走廊等候, 接着两两一组的进入到练习室内接受问询。
期间,背靠着走廊里那有些破旧的墙壁,蒋天瑜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掠过每一张表情不一的脸。
更衣室那边时不时的会有不知名的声响传出来,但因为门是半掩着的, 所以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耳边又传来了模糊不清的议论声,许是因为还有校方的人在, 社员们并不敢表现的过于放肆, 稍微说了两句便闭上了嘴。
他们有的无聊的在走廊里踱着步, 有的低头刷起了手机, 还有的干脆蹲在那里用手抠起了墙根处眼瞧着要掉落的墙皮。
这会儿邢老师正守在练习室那扇玻璃门外, 回头看到他们这幅模样, 便背起了手又开始说教起来:“站没站相, 坐没坐相,你们这代人……”
一边念叨着,他还一边摇起了头:“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你们要成立社团, 学校从来没阻拦过, 相反还很支持嘛!结果呢?结果你们偏偏自作主张,跑出学校去搞什么野营?”
“出去的时候没跟学校打过一声招呼,到头来出了意外了,家长又反过来要校方负责,校方也很无辜的好不啦?”
他应该不是江城市本地人,说起话来有一些腔调,惹得几个女生纷纷翻起了白眼。
还有几名正背对着他的男同学嘴巴微动,表情讥讽的学着他说话的模样。
他们搞怪的行为,自然引来了其他人急促而又克制的笑声,之后再也控制不住,很快就东倒西歪的笑成了一片。
邢老师估计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就长的脸因为不高兴而显得又长了几分,最终却也只是长叹一口气走回了练习室门外的位置上,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蒋天瑜看着身边那一个个笑容洋溢的面孔,觉得好像这应该就是青春本来的模样。
只是谎言和人命,让其彻底蒙上了一层血腥的颜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走廊里的人也在慢慢地减少。
正如蒋天瑜所料,自己是最后一个。
当她再次推开了练习室的那扇晃晃悠悠又满是涂鸦的玻璃门后,门外就只剩下了还没来得及从这副楼走出去的零星两个人及以邢老师为首的校方代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穿着警服的原因,祁子昂坐在那里看起来比往日的背脊要更加挺拔了几分,他似乎正在低头看着之前那些人的笔录,完全没有注意到又有人进了来。
还是一边的陆黎笑着示意她坐在正前方的那把椅子上:“任同学,又见面了。”
“二位警官好。”蒋天瑜表现的十分乖巧,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
“你这边……”陆黎翻看了一下手上的资料,拉长了声音道:“其实该问的前两天也都问过了。”
毕竟物证比人证更具有说服力,至少在孙天阳死亡这件事上,眼前的这个女学生是不存在什么嫌疑的。
其实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主要有两个。
第一就是想要看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之前那十几个人的证词与案发当天是否会产生什么较大的出入。
因为假如当时真的有人在说谎,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或许会出现放松的心理,比较容易被抓住漏洞。
第二嘛……
回过神,陆黎挂起了一抹友善的微笑:“任同学,这两天有没有回忆起一些当晚的具体细节?任何细节都可以。”
遗憾的垂下了眼,蒋天瑜显得有些涩然:“不好意思,还是没……”
每每当她闭上眼睛想要试图侵入原主有关于事发当时的记忆的时候,得到的只有无尽的晕眩和色彩斑斓的一片虚无。
“没事没事。”陆黎急忙开口安慰,也许在他的心里已经把任雨梦当成了此案的另一名受害者,所以态度格外亲厚:“这种事情,急不得……”
忽然,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
祁子昂终于舍得从那堆笔录中抬起头,沉声应道:“进。”
进来的是技术科的那名戴眼镜的女警官,张叶。
只见她快步走到了祁子昂的身边,手中还拎着一个证物袋,将证物袋递给男人后,她又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蒋天瑜见状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对方猛地看向了自己,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愈发的意味不明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张姐。”
待到女警官出去后,祁子昂举起了手中的证物袋,像是在对她展示似的:“任雨梦,这东西你看着眼熟吗?”
那是一个形状有些眼熟的塑料配纸壳的外包装,被包裹在透明的证物袋中,显得十分的平平无奇。
只一眼,蒋天瑜就对这玩意儿的来源有了一个猜测,不过面上却依旧茫然的摇了摇头:“没见过。”
这个答案似乎在祁子昂的意料之中,他面不改色的将证物袋放到了一边,双手交叉于身前,略微往前倾了倾上半身:“这两天,警方有对那把杀害了孙天阳的凶器来源进行过追踪。”
“可惜的是,该匕首样式普通,随便街边的一个小超市都能买的到,想要查找源头十分的困难。”
“你说巧不巧,就在我们的调查陷入僵局的时候,凶器的外包装竟然出现了。”
“就放在贴有你名字的储物柜里。”
听到这话,蒋天瑜瞬间瞳孔微缩,看向对面二人的眼神中满是惊疑不定。
孙天阳不是她动手杀的,这个事实对于在场的三人来说,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确定自己没有买过这东西,怎么会……?”她的反应极为正常,将一个被嫁祸了的无辜少女演绎的淋漓尽致。
陆黎此时已经将那装有匕首外包装的证物袋拿在了自己的手中,稍微看了两眼后就扭过头冲着自家队长轻声道:“祁队,看来咱们那天提前把任雨梦放回来果然有了效果,有人坐不住了。”
恰好的时间发现了恰好的证据,嫌疑人未免有些着急了。
这样拙劣的栽赃手段,也就只有不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的人,才会在做出这种事之后还躲在暗处沾沾自喜吧。
“人一急就会自乱了阵脚,咱们想要的破绽这不就送到眼前了?”祁子昂指了指他手中的证物袋:“本来还说呢,凶器的源头追踪起来困难非常大。”
陆黎定睛一看,差点乐出了声:“祁队,这外包装上有超市的价签呢,等回到局里让张姐简单的进行一下复原和比对工作,没准还真能查到相关的购买记录。”
“也许不用这么麻烦,万一运气好,对方在这外包装或者任雨梦的储物柜上不小心留下了指纹了呢?”说完,祁子昂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简单的将一沓子的笔录都装进了档案袋里。
之后,他冲着依旧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微微颔首:“任同学,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多谢你的配合。”
“好。”蒋天瑜听话的应了,拎起脚下的包包起身就出了去。
顺着长长的走廊,她缓步的走向活动中心副楼的大门。
身后隐约可以听到邢老师和祁子昂之间断断续续的交流声,男人那独特的、略低沉的嗓音让她有些失了神。
一脚踏出视线昏暗的副楼的时候,蒋天瑜被天上初秋热烈的阳光照的下意识的往左撇了一下头,眼睛也是不自觉的眯成了一道缝。
然而下一秒,一道身影猛地冲到了她的身前,对方二话不说伸出手就揪住了她的衬衫领子,嘴里还不间断的哭嚎着:“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被拉扯的直摇晃,蒋天瑜勉强看清了那张已经趋近于扭曲的面庞。
是个状态憔悴的女人,瞧着年龄约莫在五十岁左右,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心过度,眼下喊出口的声音沙哑而又难听。
不远处围拢了一堆看热闹的学生,其中不乏街舞社团的那些熟悉身影。
收回视线,蒋天瑜稳住身形,试图和对方讲道理:“阿姨,您儿子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我没有杀……”
“你放屁!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就是你要了我儿子的命!”中年女人嚷嚷着,顺势高高抬起了右手,看样子竟是打算动手。
这种激烈的场景,当然引起了好多学生的惊呼。
勉强控制住那条件反射般的自我保护冲动,在巴掌下落的那一瞬间,蒋天瑜十分有技巧的令女人的左手松开了她的衣领。
整个人稍微后退了半步,那巴掌便擦着她的鼻尖继续向下,轻飘飘的落在了胸前的位置上。
远远看去,就好像对方气急败坏的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顺势踉跄的跌坐在了身后的台阶上,眼角余光瞟到了刚刚从副楼走出来的那几道身影,蒋天瑜干脆也掩面干嚎:“打人了!有没有人帮我报个警!”
陆黎顿时迈开步子冲了过来,将还欲上前继续施暴的中年女人拦了住,试图对其进行批评教育。
而祁子昂则是走到了台阶边,半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她的左肩上点了点:“戏,过了吧?”
“……”
闻言,蒋天瑜瞬间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