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大学城这片治安的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出警的时候, 看到几个穿着警服的人立在那里,心情是有点懵逼的。
不过在初步了解了情况后,他们就把蒋天瑜和孙母这两个当事人带回了派出所。
在一间办公室里, 二人相对而坐, 她们旁边, 老民警正倚坐在办公桌面上,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透过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的薄薄的一层烟雾,蒋天瑜眉眼间尽是冷淡,而孙母则是一直别别扭扭的, 拧着身子不肯先开口。
“我说老姐姐。”民警说了半天,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拿起杯子喝了两大口茶叶后便再次出了声:“咱们都这个岁数的人了, 怎么还这样冲动?我看人家小姑娘也不像是想索要赔偿的模样……”
“你先道个歉, 她这边谅解了, 咱们走个程序签个字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我儿子因为她……”孙母还欲叼着孙天阳身亡的事不放,却猛地撞进了对面之人那冰冷的眼底, 顿时觉得有些心虚。
话只说了一半, 另一半生生的咽回去之后,她低头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我赔钱就是了,你说你想要多少赔偿?”
“十万。”
“!!!”孙母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看到老民警也是一脸的愕然后, 她瞬间就站起了身, 双手叉腰嚷嚷开来:“十万?你不如去抢好了?!我看你年纪轻轻,怎的心肠这样黑!”
“你当着学校那么多人的面, 随意说出一些不实消息的时候, 怎么不觉得自己心肠黑呢?”蒋天瑜反唇相讥。
“要么道歉, 要么就拘留。”
“你……!”孙母眼瞧着就又要冲上来, 半路却被老民警给推搡着到了办公室外的走廊里。
因为门没关,所以蒋天瑜能够清楚的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透过缝隙,她冷眼看着走廊里那两道人影,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不是不可怜对方的丧子之痛,只是再悲痛人也是要讲道理的。
如果人真是任雨梦杀的,那么孙母就算挥百十个巴掌,她都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硬挺着。
可如果不是呢?一切还是要等待警方那边的确准消息才对。
在她看来,孙母根本不在乎究竟是谁杀了孙天阳。不论对象是谁,对方眼下想要的不过就是自私的发泄自己的不满罢了。
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皮,蒋天瑜皱眉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最终,这场闹剧以孙母的一个道歉和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画上了句话。
履行完相关手续,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时,她看到了外面焦急等着的两个人朝着孙母迎了上去。
一男一女,瞧起来应该是父女。
想起在任雨梦的记忆中,孙天阳似乎的确提起过自己有个姐姐。
蒋天瑜目不斜视的走到了路边,将不远处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向着她这边偷瞄的三人忽略个彻底,招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扬长而去。
回到任雨梦父母临时租住的、位于学校附近的房子后,她美美地吃了一顿家常菜,然后和二老闲聊一会儿后才进了卧室。
任雨梦父母本来考虑着自己的女儿遭遇了这种可怕的事,想让她请个长假回家好好休息,可蒋天瑜不肯,他们便只能选择留在这边贴身照顾一阵子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任雨梦的课表是满课。
蒋天瑜早早就收拾妥当,背着包抱着书,步履匆匆的踏进了师范学院的大门。
只不过,她并没有奔着生物系所在的方向去,而是在半路选择了一个岔道口,五六分钟后行至了综合楼楼下。
掏出手机确定了一下课表,她戴上口罩,略低垂着头走进了楼里。
接着爬楼梯爬到了三楼,经过了几扇紧闭着的门,最终钻进了一个大约能够容纳二百人的阶梯教室。
这会儿教室里只星星点点的坐着几名同学,蒋天瑜走到倒数第二排,找了一个方便随时从后门跑路的位置,放下了背包和书本。
没过多久,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眼下任雨梦这个名字虽然在师范学院范围内算是挺出名,但真正见过她、知道她长什么样的十分有限,再加上蒋天瑜用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脸,所以暂时还算安稳。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将短袖后面的兜帽戴在了头上。
终于,在一片闲聊声中,两名女生从前门走进了教室里。
蒋天瑜不着痕迹的将旁边用来提前占座的书本收起,耳朵里塞着耳机,她趴伏在了桌子上。
不出所料,那两名女生在发现教室的后面竟然还有空座位的时候,登时就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
询问过另一边外侧的同学后,二人便一脸高兴的落了座。
一坐定,紧挨着蒋天瑜这边的、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女生就将手机支在了桌面上,从包里掏出一些化妆品和小镜子后,轻快的开了口:“我就说吧,来得晚有来得晚的好处,今天这位置,简直绝了。”
另一个女生笑起来温温柔柔的,一头深栗色的长卷发披散在脑后,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是个标准的美人。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蒋天瑜眼睛微眯,用眼角余光看清了传说中孙天阳的女朋友,外语系王学姐的真实长相。
微微扬了扬眉,王学姐明显和原主任雨梦是两种风格,这孙天阳口味还怪宽广的,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来者不拒。
大课的课堂纪律一向都是比较难管理,任凭老师带着话筒在前面声嘶力竭的传授着知识,教室的后半段依旧是乱哄哄的。
而这堂课的前二十来分钟,麻花辫女生都是在化妆中度过的。
当她终于完成一个完整的妆容后,一边照着镜子欣赏和调整细节,一边开了口:“对了,盼盼。”
“一上这种选修课我就想起了你的那个跟屁虫,人冷不丁就没了,光是回想他陪你在这间教室上过课,我都觉得瘆得慌。”
“说什么呢?”王盼盼微微蹙眉,即便是斥责的话,经由她那娇软的嗓音说出来也像是在撒娇:“出了这种意外,每个人都觉得很遗憾……”
深知自己说错了话,麻花辫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旋即把声音压的更低了几分,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
“我可听说了,他是被街舞社的一个女生一刀捅死的。”
“什么仇什么怨呐!盼盼,得亏你没答应他的追求,我看这人的人品肯定不怎么样。”
“典型的中央空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这边追着你,另一边又招惹一个社团的女孩,这叫自食恶果。”
蒋天瑜:“……”
说的她都要信以为真了,果然危险的两性关系从古至今都是被人所津津乐道的。
明明警方都已经用释放这种实际行动证明了任雨梦的无辜,但这些人竟全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流言蜚语更是怎么抓人眼球怎么传。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王盼盼柔柔的解释了一句后,便不怎么想要说话了。
麻花辫也很识趣,转而低头自己摆弄起了手机。
一个小时的课过的飞快,随着讲台上老师的一声‘下课了’,一百多号学生犹如脱了缰的野马,瞬间夺门而出。
蒋天瑜仍然像是熟睡一般,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王盼盼和麻花辫许是懒得挤,也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着。
下一秒,麻花辫忽然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打趣道:“哟哟哟,盼盼,你的另一个跟屁虫来了。”
蒋天瑜闻言,换了个姿势后向着教室前方望去。
只见门边正站着一个男生,一身的潮牌,脑袋上顶着满头的脏辫。他的五官普通,不过身上的穿着却衬的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普通。
“哎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回寝室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杯果茶。”麻花辫挤眉弄眼的说完,拎起自己的包包就走了。
而王盼盼似是嗔怪的回了一句:“我们只是朋友。”
话虽这么说,她却抿唇微笑的起了身,走到了教室的前方,站在男生的对面仰起头说着什么。
蒋天瑜这会儿也干脆坐直了身体,见状隐藏在口罩下的嘴撇了撇。
方才麻花辫说孙天阳养鱼,如今看来,这两个人还真是旗鼓相当、彼此彼此。
眼瞧着二人相继走出了教室,她收拾好东西便跟了上去。
校园内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是以蒋天瑜也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缀在二人身后,步伐悠闲的像是在散步。
最后,前面那两个人进了那间位于图书馆一楼的咖啡馆,并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
蒋天瑜自然是要跟着的,在付出了28块一杯冰美式的代价后,她坐在二人斜后方的位置上,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可还没等她从王盼盼及那名男同学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却发现了咖啡馆里的许多人都在讨论着孙天阳被杀的事儿。
无奈的扶额,这案子必须得尽快破。
真正的任雨梦是个性格柔软又脆弱的孩子,这些不实的言论对她心理上造成的伤害或许是不可逆的。
毕竟站在原主的角度来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一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才会卷入这样的是是非非。
“对了,上周我约你去爬山,幸亏你没时间。”
身后传来的一道男声成功让蒋天瑜回了神。
爬山?
就在她狐疑的时候,男生继续说道:“我本想带你去本市最著名的洪山,没想到那里刚好就出了事儿。”
“咱们学校街舞社团的新闻,你总该听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