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重案组办公室外的走廊里,蒋天瑜望着窗外有些出神,耳边听到的是刚刚出来抽烟的陆黎那和同事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这雪下的未免有些太大了吧?今晚我妈还叫我回去吃饭呢,这么大的雪倒是省的我再找别的借口了。”对方用力的吸了一口烟,似乎想借此把这几日来胸前萦绕着的郁闷都吐出来。
“刚刚我都收到了异常气候的预警短信,说是短时间内降雪量可达到十几厘米呢!!”他身边的男警回应道。
“祁队在里面盯着电脑有两三个小时了吧,查什么呢这是?”
陆黎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就准是又发现了重要的证据,咱们只需要静待佳音就行了。”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落在了几步开外的女孩身上,不由得扬了扬眉:“我说牛小婷,你就安心的在休息室等等吧,雪下的这么大,你肯定是回不去的。”
蒋天瑜略微耷拉着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
原本她在祁子昂回来之后,就打算离开市局回家的,因为当时看着男人那笃定又坚毅的眼神,她觉得对于魏玉书同伙的人选,对方应该已经心里有底了。
一旦找到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那个同伙,那么横跨两市的三起杀人案应该就已经算是接近了尾声。
鉴于以往的经验,只要案子破了,她很快就会脱离这具身体。
显然,在公安局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忽然晕过去,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当她提出想要走的时候,祁子昂也并未拒绝,只是嘱咐陆黎顺便把她之前的那些不太正式的问询都走一遍程序转为正式的笔录,免得日后还要过来折腾一趟。
未曾想,好不容易签了一堆字确认完毕了,她一抬眼,外面竟然下起了雪,还是视线都模糊的那种规模。
不安的挪蹭了一下身体,蒋天瑜敏锐的听到了办公室里传出来的、低沉的议论声。
若有所觉的,她和旁边的两个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灰溜溜的跑了。
“喂……”陆黎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到了办公室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无奈只能掐灭了手中的烟,一头扎了回去。
蒋天瑜则是趁机直接乘坐电梯来到了办公大楼的一楼,站在门外感受了一会儿刺骨的寒风袭卷着冰冷的雪花直往脸上拍的酸爽,在门卫老同志的一个劲儿的劝说下,终究还是坐在了一楼其中一间空旷的接待室里,手里还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关于魏玉书的同伙,其实无非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嫌疑比较大的就是……
……………………
另一边,随着电梯‘叮’的一声,祁子昂带着几个人从电梯上走了下来。
记径直走到了其中一间审讯室前,他没怎么犹豫就推开门进了去。
里面坐着的人听到动静收回了正看向窗外的视线,紧接着一脸不乐意的开了口:“我说你们过分了吧?凭什么把我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这么久?以为我不懂法是吗?你们警察这么做,很没有道理的呀!”
对此,落后一步进来的陆黎听到她的抱怨,惯性的出言讥讽:“你懂法?你要不要仔细回想一下,这些年在亨利市场调查公司都做过什么事儿,再来和我讨论懂不懂法?”
“恣意侵犯公民个人隐私,用非法跟踪、偷拍、监听得到的所谓的‘证据’进行贩卖获利,严莉莉,你觉得公安机关对你进行暂时羁押的做法还有什么问题吗?”
嘴唇动了动,女人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泄气的堆坐在了审讯椅上。
过了几秒钟,又不甘心的嘟嘟囔囔:“感情现在的情况是开始翻旧账了?你们把我带回来的时候只说是配合调查朱亨利的,怎么?我主动交代了这么多,都不能算是将功赎罪了?”
“你交代什么了?”陆黎嗤笑:“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你能滔滔不绝说上几个小时,一旦真的涉及到了一些实质性的问题,你全都避而不谈!”
真计较起来,这人说的还没罗旭多,但别忘了,她在公司呆的时间比罗旭可还要多上两年呢!
“警官,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可不知道那些问题,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没用的。”严莉莉一脸无辜,双手一摊:“再说了,工作而已,谁没事儿整天去盯着老板干什么,除非居心叵测。”
她这话的指向性十分明显,无异于直接把罗旭扯到自己身前挡枪。
听着二人的一来一往,祁子昂面色如常的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
在对方话音刚落之时,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成功的吸引到了对面女人的注意力。
“魏玉书这个人,你认识吧?”他开口道,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询问。
期间,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严莉莉的脸,还没等其张嘴回应,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换个说法,魏明这个人,你熟悉吧?”
“严小姐,既然我们能在你面前提到这个名字,就代表着警方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所以在回答之前,你不如多加考虑。”
说完,他双手环胸,还冲着桌子对面微微扬了扬唇角,满脸写着‘我看你怎么编’。
勉强压下涌上心头的慌张,严莉莉表情僵硬的笑了笑:“警官,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什么魏玉书、魏明的,听都没听过。”
“是你用刘建德的身份在费建明那边租的房子不是吗?针对这点,我们大可以现在去隔壁问一问费建明就知道了,想来他也不会帮你隐瞒。”祁子昂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把后路给堵死了。
“还有,云州市警方刚刚也有了消息,称找到了一间同样用刘建德身份租住的房子,你猜猜云州市警方在那间房子了发现了什么?”
“大量的不明dna和指纹,以及一些挣扎打斗记的痕迹,我想那边应该就是刘凯和蒲秀秀死亡的第一案法现场吧……”
“还有云州市警方在对房东进行审问的时候,对方表示当初是一个女人拿着刘建德的身份证复印件租下的房子,不如咱们现在当场联系云州方面,做一下线上辨认?”
严莉莉脸色顿时一白,旋即垂下了眼皮避开了二人那充满审视的目光,心虚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我和魏明……也就是魏玉书,的确是认识,但……”
她这边话说到一半,却被陆黎中途打断了:“别扯什么看他可怜才帮他的鬼话,严莉莉,这种借口你觉得我们会相信?”
“你既然做了这么多年的私家侦探,想来也不是个蠢货,能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牵扯到这种事中来?”
被他呵斥的缩了缩肩膀,严莉莉这会儿全身上下都在小幅度的颤抖着,好像在害怕,又好像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下一秒,她的情绪忽然全面崩溃,双手抱头,甚至开始不停的撕扯自己的头发:“所以我帮他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也就是个受害者啊!朱亨利、费建明还有死了的那三个,有谁是无辜的?!”
“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就该偿命不是吗?”
在短暂的爆发过后,严莉莉又抬起手整理了一番被自己抓乱的长发,随即抬起了头,平静的道歉:“不好意思,刚刚有些激动了。”
“没关系。”祁子昂沉声回应,快速掩去了眼底的思量,复又开了口:“所以说说吧,你和魏玉书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其实近两年,我时常觉得公司内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就私下里进行了一些调查。”严莉莉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看着架势是打算从头开始说了。
“但朱亨利实在是太狡猾了,我又不敢惊动他,于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直到几个月前……”
“我在空闲下来继续调查他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还有另一个人正在跟踪他,而且那个人我还认识。”说到这,她露出了十分同情的表情。
魏玉书之前就是亨利市场调查公司的员工,老朋友多年后的再次重逢,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象。
祁子昂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语气平静没有波澜的追问:“在了解到魏玉书的经历后,你便决定帮他了?”
严莉莉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有劝说他报警,可是他表示要在自己查明朱亨利他们的犯罪事实后才联系警察,我便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出面帮忙租了两套房。”
“我发誓,我真的只租了两套房而已,我没想到他会杀人!直到警察找到了公司里,我才惊觉有些不对,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二位警官,老话的‘以牙还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是吗?”
听着她的辩驳,陆黎叹了一口气:“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这个魏玉书和你说的并不是事实呢?”
“他要真的是受害者,姑且可以算你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受苦,但他若不是呢?”
记
“怎么可能……!”严莉莉一脸受伤的表情,紧接着在反应过来之后,就低头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被骗的事实。
看着情绪再次失控的女人,祁子昂给陆黎使了一个眼神,二人相继走出了审讯室,给这场审讯来了一个中场休息。
“祁队,你是怎么确定这个严莉莉就是魏玉书的同伙的?”陆黎站在走廊里,挠头疑惑道。
“不确定。”祁子昂回答的轻描淡写:“只是根据云州市警方给出的前去办理租房手续的是个女人这条线索,碰碰运气罢了。”
谁想到对方自己就招了。
想到这,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审讯室内正在低头抹泪的严莉莉身上,意味深长的发了声:“但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