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大家连写日记都在骗自己吗?又或许如方恪所说,人人都戴着道貌岸然的面具,只有镜子能照出他们内心真实的罪恶与黑暗,就像我此刻看穿女学生的伪善。
事实上,小美确实被校园霸凌,然而带头欺负她的,应该就是这个女学生。
日记中提到小美是个胆小怯懦且没有朋友的人,谁会知道她写过情书,尤其情书还被特意藏起来,却又被人翻出来?何况明明第一段说小美没朋友,第二段却说自己是小美的好朋友。
其次,她的日记行文也很有趣。每次描写小美被欺负的时候,她都用了不少修饰词,好像在细细回味对方的痛苦,而写到自己同情愤怒的时候,却只是简单描述,没有任何共情之处,这不符合日记的逻辑。
日记是一个人的心里话,相比于描写别人痛苦,会更倾向于表达自身心情。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断,在拿到确凿证据前,我不能对任何人妄下结论,除非像美术老师一样被我抓个正着。
我从镜子中退回来,正好龙楚兰也开门进来。
“怎么样?”
“一个疑似校园霸凌者,另一个可能是孙二娘。”
“嗯?”
“做人/肉包子,哦,不对,是人/肉水饺。”
4号楼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其中一个死法那么诡异,她竟然还有心思剁菜?我至今记得发现第一具尸体时,中年妇女买早餐上楼,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这会儿怎么手不抖,腿不软了?
“她说丈夫出差了,但她丈夫应该是个公校老师,出差概率并不大。”
龙楚兰挑眉:“亲爱的,我记得咱们是去找画皮妖师。”
至于这栋楼里有几个恶徒,并不在我们关心范围内,反正只是编出来的剧情。
我双手一摊:“不知道,这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像npc,又或者她们实在太会演。对了,你那边的情况呢?”
龙楚兰叹息:“他一定是个玩家,但是不是妖师,就不好说了。总之,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和他聊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得到半点准信。”
……那你有什么脸来说我?
“是谁说但凡是个男人都抗拒不了你的魅力?”我毫不客气揶揄道,充满嘲笑,“看来某个人遇到克星了。”
方恪嚣张那么久,这回真是天道好轮回。
“哦,亲爱的,我的心碎了。”
“是吗?”我随口敷衍道,“没关系,亲爱的,不存在的东西怎么会碎呢。”
龙楚兰:……
这是我第一次噎得方恪说不出话来,我觉得浑身毛孔都舒爽张开。
龙楚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忙了一个下午,三个嫌疑人没有排除掉任何一个。
“不着急,我还有办法,”龙楚兰不慌不忙,“我想个办法把所有人聚在一起,你今晚可以随意点杀。”
理论上,夜晚我只能选择进入一面镜子,但如果这群人在一个房间,那就是自助餐模式。
就算是画皮妖师,面对boss威胁,也多少会露出破绽。
“他们不是傻子。”给boss送菜这事,正常人都不会答应。
“没事,交给我,亲爱的。”龙楚兰笑眯眯道。
见龙楚兰自有主张,我也懒得去管,趁着还没到晚餐时间,躲回船上打了个盹。
连着几天工作让咸鱼身心疲惫,这还不如在女厕所摸鱼呢。
我只睡了半个小时,就听到门口“咚咚咚”被人敲响。我一脸哀怨开门,只见邻居们围在门口,个个脸上写满惊恐,指向我的房门。
我绕出去,从门锁上拿下一张染血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今晚,轮到你了。
我默默抬头,果不其然,每人手里都拿到了同款“死亡威胁”。
行吧,这就是你的“好办法”,很直接,很坦率,但也很有效。
我默默望向龙楚兰,后者捏着卡片,一脸惊恐又娇羞躲进我怀里,瑟瑟发抖,看着好不可怜。
我:……算了,你高兴就好。
楼里所有人都收到死亡通告,大家两天内第三次聚在一起,沉默笼罩了整栋老式公寓。
中年妇女双腿战栗,连声音都在发抖:“要不,我,我们还是报警吧。”
“报警有什么用!”王东因为惊恐而声音尖锐,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杀死那两个人的凶手一定在4号楼,警察来了两次都没有察觉什么。要么你们就搬出去,要么今晚我们就待在一起,看到底是谁在作恶!”
这话说得合理又不合理。
合理之处在于,如果这是个真实世界,与凶手困在暴风雪山庄模式中,在一起确实更安全。
不合理之处在于,这是无限副本,聚一块让boss今晚杀个痛快吗?
但王东说这话,是极有水平的,想来是方恪授意,故意逼迫其他人表露身份。
这时候,谁出来拒绝这个提议,谁就一定是玩家!
病弱男人似乎想明白什么,他意味深长看了我们三人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而剩下两个女性也都沉默以对,不愧是个人榜前十高手,确实挺沉得住气。
最终,我们决定聚在一楼门厅处,那地方足够宽敞,而且走廊尽头还有公共厕所。
吃过晚餐,我们从各自房间里搬来躺椅、枕头和被褥等物品。
等待时间漫长又无趣,王东抱着一塑料袋的零食,咯吱咯吱,像只肥耗子般啃食,而一旁的女学生和中年妇女满脸疲倦,窝在躺椅被褥中却不敢闭眼,病弱男人拿着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翻看,手指白皙修长,带着股镇定自若的态度。
而我则拿出珍藏游戏机,刚打了十分钟,龙楚兰就把头探过来:“亲爱的,让我看一看,你在玩什么呢?”
我没有理他,因为我正在打boss,要紧关头,血量只剩两格了。
见我不吭声,龙楚兰就像天底下每个不可理喻的作精般,声音哀怨幽深:“亲爱的,是游戏好玩还是我好玩?是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我:……手一抖,勇者就被打死了。
这个死亡问题槽点太多,我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起。
龙楚兰似乎打定主意胡搅蛮缠,她从我手上拿走游戏机,双手无比自然环在我脖子上,轻声呢喃:“亲爱的,陪我去上厕所,人家好害怕。”
我:……你是小学女生吗?还要手拉手上厕所?
面对我们的肉麻,周围群众已经见怪不怪,没人分出一个多余的眼神。
尽管我知道方恪的意思,是暗示计划开始,但他能不能正常一点?
龙楚兰拉着我的手来到一楼走廊尽头,直接拐入男厕所,将我顶在墙上,紧接着制造出一言难尽的声响,确保整个一楼都能听见。
她轻轻喘息着,张口喊道:“啊呀,亲爱的,你好厉害啊!”
我翻了个白眼,看着她亲吻自己的手腕,发出“啧啧”响声。
门厅传来小胖子幽幽吐槽:“他们还挺激烈的。”
病弱男人笑道:“恩爱是件好事。”
中年妇女却嘟哝道:“现在小年轻啊,也太不讲究了,哎哟哟,这真是……”
这是什么公开处刑!方恪不要脸,咸鱼还要鱼皮呢!
龙楚兰在男厕所尽情释放表演天性,另一边女学生终于憋不住尿意,央求中年妇女陪她一起上厕所。
她们经过男厕所门口时,女学生满脸羞红尴尬,快步奔进隔壁女厕所,而中年妇女却不满撇撇嘴,嘴里嘟哝着老前辈的指责:“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要脸……”
龙楚兰嗤笑一声,笑声在空旷厕所里回荡。
她挑起姣好眉头,毫不犹豫怼回去:“怎么?你嫉妒我男人又帅又能干?也是,看你一脸憔悴的,老公肯定不怎么样。”
她挑衅般抬起下巴:“嫉妒也没用,我们就是恩爱,气死你!”
我把头扭到一边,很想假装自己不认识她。
中年妇女气得嘴唇发抖,眼神中带出几分狠戾,不愧是把丈夫做成人/肉水饺的当代孙二娘。
龙楚兰不为所动,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趾高气昂瞪视中年妇女,后者终于落败,跺了跺脚,跟随女学生走进厕所,眼不见为净!
“玩够了没有?”我咬牙道。
龙楚兰眼神深沉,低声笑道:“别生气,亲爱的,我大概知道谁是妖师。”
我眨眼看她,然而这个混蛋却不肯开口。
“你也该行动了,喏,一路顺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镜片,让我快点进入,“我在女厕所隔间里也放了一块,快去吓唬她们。”
提到女厕所隔间时,龙楚兰重读了这个词,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方恪。”我认真喊道。
“嗯?”
“你知道这是禁魔副本,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我可以直接杀了你,永绝后患吧?”
龙楚兰眉眼慵懒,毫不在意:“你忍心吗,亲爱的。”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确实可以杀了他。
“我也没有,”她难得正经,不再嬉皮笑脸,抬眸认真注视我,“你知道,之前对抗赛中,我为何不杀你?”
“因为我身上见鬼的气味?”
“作为特洛伊队长,我熟悉每个成员要去的副本。梓琪占卜出,方程会出现在《死亡幼儿园》,所以我才让齐拓去接他。以防万一,我将这个副本又仔细研究了好几遍。”
我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死亡幼儿园》有隐藏支线,女厕所隔间里的男性古怪从未露面,红蓝纸故事和整个副本也格格不入。但最让人奇怪的是,整整半年,待在厕所的那个怪物都不曾亲手伤人。”
“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一方面不曾违背主神规则,另一方面却又想尽办法避免杀戮,哦,又或许是偷懒摸鱼。”
龙楚兰眼眸中带着点笑意,不再是那种虚伪撩人的假笑,而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厕所明明是这个副本最危险的地方,却硬生生被你变成了个另类安全屋。”
“为什么?萨宁,是你真的懒得工作,还是你不愿意伤害无辜玩家。”
我没有说话,很多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能承认,主神也许就在旁边看着。
“所以,我才问你,你忍心杀我吗?你不会动手的,萨宁,不是因为我是我。换作王东,你或许更不忍心杀他。”
“你很嫌弃我,恨不得把我头塞进马桶里,但你却始终坚持自己的底线。”
“你有底线,我也有,”方恪平静而认真道,“所以,我上次没有杀你。在你突破底线之前,我也绝不会伤害你,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我沉默片刻,幽幽开口道:“可是,你捅了我腰子哎?”
笑死,你管这个叫不伤害?
啧啧,玩家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