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04

我们找到开西餐店的大叔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收银台排队。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咲乐仰着头问我。

“我叫产屋敷雪奈。”

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姓桑岛，而是产屋敷。

主公给我和愈史郎弄的身份证明上，将我们放在了产屋敷家族旁支中病逝的人名下。

愈史郎的“母亲”离婚后一直在海外生活，我的“母亲”则是在岛国生活的中国人，在生产时因大出血去世。两兄妹从小体弱多病，养在远离城市的地方，鲜少见人，体质好转之后，便开始接手神社。

对于这种中日混血的身份安排，当时我向主公问了原因。

——“雪奈的五官看上去是典型的中国美人呢，又熟悉中文，这个身份不是很合适吗？”

于是主公笑眯眯地回答了我。

我和愈史郎因为是鬼的原因，面色比常人苍白，体温也比常人低一些，看上去确实是有几分缠绵病榻的样子。

于是身份就这么定下来了。

“哥哥的名字呢？”

咲乐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跟着她一起往身后看去。

中原中也一怔，下意识回道：“我的名字就不用了吧。”

幸助听到后，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的名字不会很逊吧？所以才神神秘秘地不说。”

中原中也额角跳起，右手重重压在幸助脑袋上，弯腰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臭小鬼，给我听好了，老子叫中原中也！”

我“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中原中也身体一僵，蓦地站直身子，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你在笑什么？”

“抱歉，只是觉得中原先生你有些可爱。”

我轻咳一声，右手捋了下长发。

“哈？”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朝我走近了些，“用可爱形容男人，你没问题吧？”

我强忍笑意，转过头去看着前方的收银台，没有回答他的话。

突然我的肩膀被他抓住，耳边响起中原中也的声音。

“不要无视我啊！”

他的声音压着不满的情绪，变得低沉而有磁性，近在咫尺地在我耳边响起。

？！

他生气了？

我顿时懊恼抓紧了衣袖，刚一侧过身就看见了中原中也的脸。

我与他的距离大约只有十厘米，早就超过了礼貌距离，我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他的气息朝我袭来。

他拧着眉，薄唇紧抿，上身微倾，像是正要反驳我的话。

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顿时呼吸一窒，一下子愣住了。

排队结账的队伍开始往前移动，站在我前面的人已经结好账。

“下一个客人——”

收银员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神，后退一步，笑着说道：“那个，中原先生，我要结账了……”

“……啊，哦。”

中原中也像是刚回过神，把我的购物篮放在收银台上。

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哐”的一声，购物篮在收银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刹那间，后面等待结账的人们往这边投来视线。

我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期间偷偷看他一眼。

他压着帽子，微微低头，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还是没看清他帽子下的表情，于是收回好奇心不再看他，等待结账。

咲乐察觉到身边站着的大哥哥没有再说话，她抬头一看，发现大哥哥的脸有些红红的。

大哥哥脸红了？

难道是生病了？

她不解地想，正要开口询问，就被真嗣拉住了。

真嗣悄悄凑到她耳边说：“咲乐，这个大哥哥不是生病了，而是紧张啦。”

咲乐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真嗣哥哥喜欢看书，知道很多东西，他说的话应该不会错吧。

她这样想着，把话咽了回去。

我付了钱，朝身后的中原中也、大叔以及孩子们道别，率先走出了超市。

没走出几步路，我听见一阵马达启动的轰鸣声，在马路上呼啸而过。

我仗着鬼化后极好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机车上的人。

是中原中也。

他笑得肆意，看上去很是享受。

经过的瞬间，我看见了他的帽子稳稳当当的戴在他头上，没有被风刮出去。

我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难道他用重力把帽子固定在头上了？

宽敞的和室内，电视正播放当下热门的综艺节目，矮桌上摆着饭菜，碗筷的碰撞声时不时响起。

“意大利面我买回来了，今晚吃这个吧。”

“嗯，我的那份不要辣。”

“嗨，我知道了。”

吃完饭后，愈史郎去洗碗，我则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准备睡午觉。

这时，汉文化研究社的社长发来了信息。

这个研究社是喜欢汉文化的在日留学生和本地人自发组织成立的，主要运营youtube上的账号，发布的视频主要是历史讲解、汉服科普、轶闻趣事、地方风俗、传统文化等，

研究所没有据点，大部分都是在线上交流敲定视频内容，必要时找家咖啡厅面对面讨论。

一个月前的花朝节，横滨中华街举行汉服出行活动，我也去凑了热闹，在那里认识了社长。

[社长：视频已经出来了，我发到你的邮箱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运营那边就可以发视频了~]

[社长：在日本会中国古典舞的实在是太少了，当初把你勾搭进来真是太棒了！]

我眼角一抽，手指飞快地打字。

[雪奈：社长，你太夸张了。汗颜jpg]

[雪奈：社长你明明跳得很好好吗！就是想偷懒，所以才反驳了我说的双人舞吧？]

[社长：我这不是工作太忙了嘛，时不时要加班，又要兼顾汉研社，实在是分身乏术。]

汉研社大部分都是由作为大学生的副社长打理，平时在群里，社长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私聊有时候也很久才回。

社长是中国人，据说是香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来日本体验生活。

还真是随心所欲呢。

我叹了口气，挪到桌子旁，打开电脑接收邮件，看过视频后回复了社长。

[雪奈：我没什么意见。]

之后，我睡了一会午觉，两点起来收拾自己，换上巫女服走到求签处，打开门走进去，将木窗打开。

木窗很大，窗口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窗台也很宽敞。左边摆放着抽签盒，里面放着签号，右边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御守。

这个窗口便是来参拜者求签和购买御守的地方。

窗口对面，即我身后的墙上，按顺序挂着与签号对应的签。

我坐在窗前，百般聊赖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神社，一个下午过去连前方拜殿前参拜的铃声都没响过一次。

也是呐，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神社，而且还是工作日，有人来才怪嘞。

在神社的日子很清闲，每天早上练练剑，然后扫扫地，擦擦日轮刀，蹲在求签处，有人求签时拿下签什么的。

居所地下除了实验室外，还有剑道场和画室。

道场建在实验室左边，里面放置了几个人形木桩，画室位于实验室右边，里面是愈史郎画画的地方，摆了大量的人物画像。

实验室两边各有一道门，分别通往剑道场和画室。

因为有实验室的存在，为了保险起见，这个地下空间被愈史郎用血鬼术法藏了起来。

另外，由于道场里有面墙装了镜子，所以我晚上有时候会去重温以前学过的舞蹈。

我打了个哈欠，迎着夕阳，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开放式厨房里，平底锅响着滋滋的声音，沁人的肉香在空中蔓延。

今日，中原中也难得休息，享受着悠闲的个人时光。

他腰间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将牛排翻了个面，心里计算着时间。

片刻，他的视线飘向厨房角落放着的意大利面，忽然他想起上午在超市里发生的事情。

产屋敷雪奈，那家伙的名字吗……

不知不觉，中原中也脑子里浮现樱花树下舞动的身影，那时候他还以为是来日本旅游的中国人。

思绪渐渐飘远，回过神来时中原中也连忙将火关掉，拿出盘子把牛排装好。

可恶，我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才见过两次的普通女生不是吗？

他甩去纷乱的思绪，解下围裙，一手拿着盘子，一手在酒柜里拿出上好的红酒。

中原中也走到餐桌旁坐下，顺手拿出红酒杯，用开瓶器麻利地把红酒打开，倒入杯中。

他脱下手套放在一旁，用刀叉将牛排切好，插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下去。

瞬间，中原中也皱起眉头。

啧，果然煎过头了。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摇了摇杯中的红酒，仰头喝了一口。

红酒细腻醇厚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渐渐抚平了他心里的烦闷。

中原中也抬手捋了下额前的刘海，缓缓吐出一口气，舌尖轻轻舔过唇瓣残留的酒渍。

他唇角勾起，嘴边露出一抹浅笑。

虽然牛排煎得有些老了，但好在有美酒相伴。

慢悠悠地喝了几口酒后，他拿出手机，打开line，点开了好友动态。

手指滑动，一条条动态刷过，忽然他看见了某个家伙的动态。

【青花鱼：找到一个看起来很适合上吊的歪脖子树，可惜树枝承受不住重量一下子就断了~】

下面还附上了与歪脖子树的自拍合影。

中原中也额角跳起，点击评论，手指飞快地打字，一句“既然有时间去自杀就不要把报告丢给我写！快去死吧你这条臭青花鱼！”带着极强的怨念显示在图片下方。

发完后，他舒心了，心情甚好地又喝了一口酒。

继续往下刷动态，突然他看见部下转发的视频链接。

【部下a：没想到樱花和中国舞也能这么搭，无论是舞蹈，还是景色，都非常棒。】

不会是……

中原中也看着屏幕上的字，犹豫一会，最终点开链接。

界面跳到了youtube，视频开始播放。

他点开右下角的放大标识，将手机屏幕横过来。

视频中央出现三个汉字——琵琶行。

当然，中原中也是不懂汉字的，他只是看见了汉字旁的日文注释。

略带熟悉的曲调传入耳中，汉字消失后，映入眼帘的是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

果然是她。

他定定地看着画面，视频里的小人随着音乐跳起舞来，一片片粉色花瓣落下，重复着他曾经看过的舞步。

中原中也看着看着，看入了神。

“其实，还是很好看的……”

不知不觉中，他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