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残阳被夜幕吞噬,月亮在云层初现。
横滨港湾,一艘豪华的观光游轮停在港口。
观光船上四处张灯结彩,炫目的led灯悬挂在船沿和栏杆上,彩带与彩灯联结悬于甲板上方。
高级红毯铺在通往游轮的台阶上,四名侍者站成两排,守在楼梯口查看客人的邀请函。
游轮分为两层,一楼是宴会主场,二楼是为客人提供休息的房间
华美的水晶灯悬挂在天花板中央,交响乐团坐在会场一角,演奏出优美的古典乐,红毯铺满了整个地面。
放有酒水和食物的长桌摆在两旁,中间腾出空地作为宴会的舞池。
会场外的甲板上,一侧摆了供人欣赏夜景的桌椅,另一侧的长桌摆有各种高级点心。
柔软顺滑的白色绸布铺在桌面,放有粉色蔷薇和百合的小花篮置于桌边。
花朵在夜风中微微浮动,海浪起伏的声音随着室内传出的交响乐在耳边交织。
夏目贵志坐在座位上,沉默地看着桌上诱人的法式牛排、精致的西式糕点,以及用高脚杯装着的苹果汁。
无论是场外还是场内,凡是聚在一起的人,都在谈论复杂的问题,客人们脸上挂着或虚伪、或奉承的笑容。
只有这里不一样,这里没有什么应酬,只有不停在吃吃吃的……雪奈姐,以及不断提醒她注意形象的愈史郎哥哥。
他看了下坐在身旁的两人,默默地抽了下嘴角。
……真的是过来玩的啊。
我拿起酒杯,轻轻摇晃杯中的红酒,看着夏目贵志笑了笑。
“贵志君,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对吧?”
夏目贵志点点头,迟疑地看向会场,“确实很好吃,但是雪奈姐,我们在这里吃东西真的好吗?不用进去吗?”
感觉……有点引人注目。
进场的客人都集中在会场内,因此甲板上唯一一桌坐了人的地方有些显眼。
“这家伙看到吃的,就不会在意这些问题。”
愈史郎右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无语地瞪了我一眼。
他把切好的法式牛排放在夏目贵志面前,撇过脸没好气道:“总之,不要管这家伙了,一个下午没吃东西,你也饿了吧?”
“谢谢,愈史郎哥哥。”
夏目贵志腼腆一笑,拿起刀叉,开始吃起来。
食指划过杯壁,我不赞同地看向愈史郎,竖起食指认真说道:“这么好吃的食物摆在面前,却不认真对待,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赞成!”
一道清亮明快的声音响起来。
我朝声源看去,黑发青年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点心。
他穿着暗红色的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衣领上,黑色西服随意敞开,衣摆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
黑发青年踩着轻快的步伐,停在我们面前。
他拿起一个纸杯蛋糕递给我。
“看在你难得和世界第一厉害的名侦探有相同的意见上,这个蛋糕就给你了。”
我有些惊讶,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接过蛋糕,笑着说道:“谢谢!还有那边的奶油泡芙也十分不错。”
青年眼前一亮,像是回忆起泡芙的味道,他舔了下嘴唇,用充满朝气地声音说:“泡芙的酥皮烤得恰到好处,入口是松脆的口感,一股黄油被炙烤后的香味在口腔蔓延……”
我捧着脸,闭上眼睛,脸上是极其赞叹和享受的表情,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与属于芒果的甜味交织在一起,舌尖香甜的味道越来越浓。”
“然后!”
青年接过我的话,用仿佛咏叹的语调,充满感情,“下一秒这种香甜的味道被一股清凉压了下去,属于柠檬的清爽在爆开的奶油中柔和了芒果的甜味——”
他越说越兴奋,甚至放下托盘,张开双手比划着,然后用笑眯眯的眼睛直视我。
我睁开眼睛,双手合十,“香甜中带着一抹清爽,制作者愉悦的心情仿佛透过这种富有层次的口感传递过来,心如同被春风拂过,渐渐平静下来。”
说完,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江户川乱步。”
“产屋敷雪奈。”
仿佛看到知己般,我与他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交换了姓名。
夏目贵志偷偷扯了下愈史郎的衣袖,轻声道:“感觉他们的气场意外的相合啊……”
“吃货的气场吗?”
愈史郎抽了抽嘴角,扶额叹了口气。
轻笑声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来大家玩得很开心呢。”
我转过头,看见产屋敷耀哉站在不远处。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黑色和服的银发男人,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福泽谕吉。
“社长!”
江户川乱步脸上浮现开心的情绪,急匆匆跑过去,站在福泽谕吉身旁。
愈史郎和夏目贵志站起来,我快步走到产屋敷耀哉面前,扬起笑颜。
“晚上好,耀哉大人。”
产屋敷耀哉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
“福泽先生,我家的孩子跟乱步先生一样可爱对吧?”
福泽谕吉看向我,表情十分严肃,薄唇微颤,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
“这里还真是热闹呢。”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产屋敷耀哉和福泽谕吉微微侧身,看向身后走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将头发梳到脑后的男人,他的身旁跟着一位金发女孩。
女孩身着红色洋装,好奇地环顾四周。
男人身后半步远的距离,紧跟一位穿着黑底樱花纹和服的橘发女性和一位头戴礼帽的赭发青年。
我看向中原中也,朝他微微一笑。
中原中也回望过来,眼里划过一抹惊讶的情绪,朝我点了点头。
森鸥外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开口道:“中也君,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中原中也微微压下帽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boss,她是我的朋友。”
“不要担心,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
森鸥外轻轻笑了声,“我还不至于会插手部下的私人交往。”
中原中也心里松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两人短暂的轻声对话隐藏在海浪的波涛声里,很快森鸥外在产屋敷耀哉和福泽谕吉面前站定。
“产屋敷先生,晚上好,承蒙邀请,感激不尽。”
他眯起双眸,看向福泽谕吉,“福泽阁下也是,别来无恙。”
福泽谕吉皱起眉头,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森医生,你还是没变啊。”
森鸥外听罢,看着他勾起唇角,两人视线碰撞间似乎有火花浮现。
产屋敷耀哉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开始笑呵呵地打圆场,礼貌地问候两人的近况。
我站在产屋敷耀哉身后安静如鸡,然后默默地后退,再后退一步,试图把自己从这种应酬的氛围里脱身。
结果一抬眼就发现中原中也正盯着自己,想当场溜掉的行为被抓包。
我冲他眨了下左眼,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转过身悄咪咪地走回桌子。
乱步早已经无聊地跑回桌子旁,坐在椅子上吃起点心,还朝我招了招手。
愈史郎和夏目贵志坐回座位上,继续吃起东西。
我吃着还带些余温的牛排,又喝了一口红酒,捧着脸笑得一脸幸福。
中原中也神色柔和,眼里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
“真是位可爱的小姐。”
森鸥外轻笑两声,顺口夸赞一句,随即询问道:“那位美丽的小姐是?”
他再看过去时,却被产屋敷耀哉遮住了视线。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两位部下凌厉的视线。
森鸥外对上产屋敷耀哉笑眯眯的脸,顿时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家的孩子才刚刚迈入20代,与森先生年纪差得有点多呢,而且我听小道消息说,森先生其实是幼女控吧?她已经超出您的守备范围了哦。”
产屋敷耀哉不着痕迹地看了爱丽丝一眼,脸上仍然保持微笑。
他轻飘飘地说着,却莫名让人感觉一股黑气扑面而来。
瞬间,福泽谕吉迫人的视线朝森鸥外压过去。
福泽阁下,你那带着杀气、看人渣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还有爱丽丝酱,请不要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啊!
森鸥外默默拿出手帕,擦了下额角的汗,“啊,原来是产屋敷家的小姐啊,不过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单纯的……”
“老板,您不是有事要与产屋敷先生谈吗?”
尾崎红叶微微欠身,打断森鸥外的话,恭敬地提醒道。
森鸥外动作一顿,动作优雅地叠好手帕,放入胸前的西装口袋里。
眨眼间,他身上的气质一变,一股威严的上位者气息蔓延开来。
“那么,产屋敷家的当主耀哉阁下,不知是否有幸与您谈一笔关于那个港口所属权的交易呢?”
他冷静且理智地说着,脸上露出凉薄的笑容。
“看来,彼此都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呢。”
产屋敷耀哉只是轻轻笑了声,不动声色,淡然地对上森鸥外的视线。
福泽谕吉朝他点了点头,以示告别,转身朝会场内走去。
“乱步,走吧。”
乱步站起来,拿着托盘,哼着小曲乐呵呵地跟在福泽谕吉身后走进会场。
我放下刀叉,不动神色地看向离去的产屋敷耀哉和森鸥外,心里有些疑惑。
港口所属权?
森鸥外想买港口做什么?
一股探究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转头看去,正巧对上尾崎红叶的视线。
她先是一愣,然后朝我微微一笑。
当即,我笑着点头回应。
“红叶姐,她……怎么了吗?”
中原中也走在尾崎红叶身旁,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尾崎红叶低低笑了声,动作轻微地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孩子对视线有些敏感。”
中原中也微微挑眉,隐晦地朝后面看了一眼,而话题中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不是你多心了?”
尾崎红叶见状,抬手优雅地掩唇道:“或许是刚好碰上视线了而已。”
话语刚落,船上传来一阵开船提示的广播。
我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无视身后投来的视线,朝夏目贵志和愈史郎提议:“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进到会场后,我们无意间又碰到了乱步,索性就凑到一起,时不时喝杯酒,讨论哪个糕点好吃,然后兴致冲冲地边吃边评论。
愈史郎和夏目贵志跟在我和乱步身后,一边聊天,一边帮我们拿点心。
“贵志君,这个蛋糕吃完了,可以帮名侦探乱步大人拿一下吗?”
乱步咬着叉子,抬手扬了扬空掉的盘子。
夏目贵志微微一愣,随即乖巧点头,新奇地看着行为与小孩子无异的乱步。
这个乱步先生,是不是太过于自来熟了?
明明是个大人,看上去却还是小孩子呢……
“啊,愈史郎,可以顺便帮我去拿一杯香槟吗?”
我舔去唇边的酒渍,拿起一叠提拉米苏吃得不亦说乎。
愈史郎面无表情地抬手,用力拍了下我的头,“别喝太多酒啊。”
“唔……”
我撇了下嘴,学着乱步的样子咬着叉子,下意识回道:“我没那么容易醉啦,哥哥。”
愈史郎一愣,指尖轻轻颤了颤。
“谁是你哥哥啊。”
他转过身,抱怨般地呢喃一句,脚下的步伐却走向放有香槟的桌子。
我轻笑两声,把另外一叠提拉米苏拿给乱步。
“乱步,这个你要吗?”
“要!”
乱步勾起唇角,心情愉悦地接过我手中的蛋糕,在接过的瞬间,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他微微睁开眼,碧绿的双眸划过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