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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史郎喜欢珠世,喜欢到与她相关的事情都想记录下来的程度。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深深烙印在愈史郎的心里,谁都无法替代。
可是,在与无惨的最终决战中,他最爱的珠世小姐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成功削弱无惨的实力,达到了复仇的目的,从此香消玉殒。
愈史郎不怪珠世,他只是觉得心痛。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遇到她,是不是有可能走进她的心里?
那么在大战前夕,他们或许可以度过一段不留任何遗憾的时光。
然而,愈史郎一直都在半步远的地方看着珠世,到后来他连看着的资格也消失了。
他只能隔着画纸,去抚摸记忆中的人。
在鬼杀队把余下的鬼杀尽之后,愈史郎成为了世界上唯二的鬼。
除他之外的鬼,是叫桑岛雪奈的女性。
她是鬼杀队的鸣柱,却在最后关头被无惨转变成鬼,命运还真是爱捉弄人。
大战结束后,愈史郎一直住在产屋敷大宅里,一边画画,一边看护桑岛雪奈。
看护别的女人不是他想做的事情,但是愈史郎拗不过辉利哉,最后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愈史郎不是不知道,炭治郎他们都在担心他,怕他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就连看护这事,也是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才强制派给他的。
愈史郎不得不承认,笨蛋炭治郎也有聪明的时候。
如果连他都不在了,那么没有人会记住珠世小姐,没有人会记得她对人类的贡献。
雪奈一直沉睡着,无论谁在床榻边喊她,都无济于事。
那个笨蛋炭治郎一行人回乡后,每年都会回来看沉睡的鸣柱。
他们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在雪奈的身边从早说到晚,然后第二天对愈史郎笑着道别,相携而去。
水柱富冈义勇在鬼杀队解散后四处云游,后来似乎开了一家烧烤店,生意还不错的样子,也比以前爱说话了。
每逢过年的时候,他会回到产屋敷大宅里,静静地坐在雪奈床边,一坐就是半天,离开时总是会说“快点醒来吧”。
风柱不死川实弥会在每年春天的时候回来一趟,在雪奈耳边别上一朵刚摘的山茶花,然后取出包裹里的辣味仙贝放在床边。
屋外下起樱花雨,几片花瓣乘着风落到床铺上。
当时,不死川实弥似乎是笑着说了什么。
时间久远,愈史郎已经忘记了。
音柱宇髄天元时不时带着三个老婆过来晃悠,整天“华丽”“华丽”的把他惹得分外心烦,还一直缠着学画画。
刚开始,愈史郎不知道时间的残酷。
直到一年一年过去,辉利哉开始长大成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战提前透支生命的缘故,他熟识的那些人活得都不长久,陆陆续续离开人世,最终连宇髄天元也去世了。
一人的画室里变成两人后,又变回了一个人。
愈史郎开始恐惧,逃避年纪见长的辉利哉,躲到神社的地下,日复一日的画画。
神社的地下非常安静,很长的时间内都只有画纸翻动的声音。
孤独一点点侵蚀他的心脏,终于有一天,他看着房间里满墙的珠世画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珠世大人的眼神是这样的吗?
嘴角是不是要再弯一点?
眼睛是这样的吗?
诶?
第一次遇见珠世大人的时候,是怎样的来着……
“哗啦——”
愈史郎崩溃地踢开颜料,手猛地拍在画纸上。
“珠世大人……”
眼泪一滴滴从眼角落下,融入地面五颜六色的颜料里。
他跌跌撞撞地推开门,闯入昏暗的实验室里,看着实验台上躺着的雪奈。
她双眸紧闭,呼吸均匀,依旧在沉睡着。
耳边的山茶花早已枯萎,没有人再为她别上新的了。
“喂,你别再睡了。”
愈史郎摇晃雪奈的肩膀,声音沙哑地喊道:“你快醒来啊!”
“醒来啊……”
“你肯定还记得珠世大人,你快告诉我画得对不对!!!”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他哽咽着,慢慢滑落到地上。
后来有一天,画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愈史郎,好久不见。”
“还记得我吗?”
少年露出温柔的微笑,走到愈史郎面前,抬手抚在画纸上。
“珠世小姐还是如此美丽呢。”
愈史郎怔怔地看向少年,画笔骤然跌落到地上。
“产屋敷……耀哉?”
“嗯,看来愈史郎还记得我,这是我的荣幸。”
产屋敷耀哉眉眼柔和,俯下身轻轻抱住愈史郎。
“辛苦你了。”
愈史郎慢慢伸出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自此,黑暗一般的日子开始好转。
在产屋敷耀哉的陪伴下,他渐渐地从画室里出来,沐浴春日的阳光。
然后,愈史郎就在本殿的屋檐下看见了苏醒的雪奈。
她茫然地站在阳光下,长发飞扬,看向他时就如初见般展露笑颜。
“愈史郎,耀哉大人说我们是兄妹关系哦。”
“诶~我明明想当姐姐的,难道是因为愈史郎活了一百多年?”
“愈史郎~愈史郎~这样跳好看吗?”
“愈史郎,我中午想吃辣的!”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汉服?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忘记自己出生的地方。”
……
神社在那个瞬间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死气沉沉。
雪奈经常会坐在廊下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漫画书,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哈哈哈哈——愈史郎,你看这个,月刊少女oo君,男主直男得太搞笑了!”
她双眸亮晶晶的,看得愈史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漫画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多看点文学书。”
他表情生硬地说道。
“什么嘛……愈史郎是文艺少年吗?”
没有安利成功的她露出失望的神色,眉眼低垂,看起来分外可怜。
愈史郎沉默半晌,不耐烦地抓了把头发,“我知道了,有空我会看的。”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的瞬间,雪奈开心得笑起来。
她总是这样,开心来得快,不开心去得也快。
雪奈总是挂着一副无忧无虑的微笑,就像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天真少女。
她有话直说,眼睛坦坦荡荡,偶尔也会恶作剧,然后露出得逞的笑。
有时候还很爱撒娇,仗着名义上的“妹妹”名分,让他心软。
愈史郎从来不知道,他会拿这样的人没辙。
他只想叹气,不知不觉中竟也习惯了“哥哥”的身份。
可是,也只有他知道,雪奈并不想表面上过得那么轻松……
有时候,她会一个人坐在廊下,就像个木偶一样,静静地看着随风摇曳的紫藤花。
因为她那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不知不觉中来神社的人越来越多。
慢慢的,百年前聒噪的声音又回来了。
愈史郎站在房间里,看着屋内除了珠世外其他人的画像,勾起唇角轻轻笑起来。
“自杀?!炭治郎,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不要不要不要,绷带是我的本体——”
“伊之助,不要乱拿东西吃……啊,祢豆子,等等我!”
“俺可是比你厉害多了!”
“织田作,不要老是看书啊,多少管一下太宰吧。”
真的……太吵了。
摔入地狱门后,愈史郎松开手,躺倒在满是砂砾的地上,看向地狱里充满星火的浑浊天空。
木棍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压在他身上的人爬起来,昔日总是笑着的雪奈此刻如同野兽一般,眼眶布满红丝,唾液不断从獠牙滑下,喉咙间发出阵阵低吼。
愈史郎喘着粗气,看向周围的环境。
火焰布满一个个山头,身着白衣的亡者被禁锢在各种残酷的刑具里,发出阵阵哀嚎。
雪奈身后长出来的骨鞭,往四周挥去,到处肆虐。
她露出狞笑,脚下用力,冲向亡者们,在他们身上啃咬着,拖着亡者的身体开始施虐。
瞬间,强大的破坏力让这一片区域充满血色。
“这简直是s级狱卒啊。”
鬼灯感叹一声,十分赞赏地看向无意识暴走的雪奈。
“各位狱卒们,看到了吗?这才是优秀员工的表现。”
他看向僵在原地、面露恐惧的狱卒们,平静的目光带着威严扫过去。
顿时,狱卒们纷纷后退一步。
“雪奈,太过火了,快停下!”
愈史郎坐起身子,朝雪奈喊道。
“哈哈哈哈哈——”
可雪奈并未听见,只是单纯的继续破坏。
茶茶丸蹭了蹭愈史郎的脸颊,在他身旁趴了下去。
“算了……反正这里是地狱。”
愈史郎无力地晃了晃,疲惫地躺回地上。
烧焦的气味萦绕在鼻尖,视野中火星冉冉升起。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愈史郎身旁停下,一道阴影将他笼罩。
在他的目光中,思念了百年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依旧是这么的美丽,眼角的笑意依旧这么动人。
深邃的紫眸倒映出他的脸,也清晰地映照出愈史郎脸上骤然滑落的泪水。
“愈史郎。”
珠世朝愈史郎伸出手,扬眉笑道:“终于等到你了。”
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笑容,都要明媚。
愈史郎勾起唇角,眼里蓦地出现一道光彩。
是吗……珠世大人,您一直在等我吗?
他笑起来,从怀里掏出悉心保管的紫色发簪,放在珠世的手心里。
“珠世大人,您的发簪掉了。”
“我帮您捡了回来。”
愈史郎撑起身子,抬手轻轻抚上珠世的脸颊。
“欢迎回来。”
“这次我不会再让您离开我了。”